【后现代武侠】《大平》（34）：丐帮弟子
雨势渐小，庙里渐渐亮堂起来。庙外鸟声清脆，绿树新芽，万物容光焕发。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刚刚这一小段时间里，庙里多了四具尸体。
我一听那犯人竟然是丐帮中人，立马从官差身上搜来钥匙，打开了他的手铐脚镣。
老头说道：小子，你私放罪犯，罪名可不小啊。
我说：你还杀了三个官差呢，比我恶劣多了。
老头说：那又怎么样？
我说：我私放罪犯，那又怎么样？
老头说道：你不怕官府来捉你吗？
我笑道：他们捉不到我。
老头冷笑一声，说：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刚才不知是谁连四个小喽啰都招架不住。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做出一个握棍的动作，自己一个人在一边乱舞乱打，用极其古怪的嗓门喊道：我和你赌！本少侠挡……挡不住啦！啊哟！
我不去理会他，转而向那丐帮兄弟说道：这位长老……
那人手一摆，说：少侠，千万别叫我什么长老，我只不过是一个四袋弟子，还称不上长老。
我心想，这么巧，我也是四袋弟子，不过人家要是愿意叫我马长老，我也不会介意的。既然大家都是四袋弟子，我就不多礼了，只是向他做了一揖，说：那请问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那丐帮兄弟说道：我叫朱轰。
那老头突然叫道：啊？猪公？
朱轰没有意识到那老头在开他玩笑，以为他听成了“朱攻”，便纠正道：不是“攻击”的“攻”，是“轰击”的“轰”。
那老头哈哈大笑，说：不是“攻”的话，也应该是“受”啊，怎么会是什么“轰”呢？
我微微一笑，而那朱轰却半天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答话，一时愣在那里。
那老头看了他这副模样，叫道：“扫兴扫兴，你这人没意思，比我还老古董，连眼下的流行语都不知道，不跟你讲话了。”说完身子一转，自顾自跑到火堆旁坐下，拔开酒葫芦的塞子，又开始喝起酒来。
我拉着朱轰走到火堆旁，好让他将衣服烘干。
朱轰坐定，说道：还未请问两位恩公尊姓大名。
我说：什么恩公不恩公，叫我马兄弟就行了。
那老头忽然漫不经心地说道：有匹好马就自称姓马，好有创意哦！
这时我已经大致摸清了他的个性，这老头功夫虽强，却是个小孩脾气，也就是传说中的为老不尊，经过了刚才那场激烈的打斗，我对他的戒心已经消除了一大半，隐约将他当成了一个同龄好友。我听老头出口嘲讽我，便还击道：请教老前辈尊姓大名，莫非……
那老头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叫道：你说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古怪作风，不去理会他，继续说道：莫非你骑着一头驴，你就姓驴吗？驴老先生，你好你好啊。
那老头闻言不怒反笑，说：好，还是你小子有意思，你是马小侠，我是驴老先生，哈哈哈哈，有意思，有创意！
朱轰面有难色，道：既然两位不肯透露真实姓名，我也不便强求。朱轰在此谢过两位的救命之恩。
我想自己确实不便透露自己的真名，便笑而不语。老头却大急道：什么不肯透露真实姓名！屁话，屁话！老驴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驴，名非，就是我！
我一听这话，斟酌了一番，心里忽然暗喜，道：不错，小马我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马，名妖刀！
那老头脑筋转得快，也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道：你真的姓马？
我也问道：你真的名非？
那老头道：这还有假，我难道会说假话吗？
突然之间，我俩都是一番大笑。朱轰却满脸迷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忽然想起朱轰之前所说的话，便问他道：朱大哥，你是怎么被这些人抓到的？
朱轰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马少侠可知道催命阎罗这号人物？
我一愣，心想：他怎么问起这个人来了。嘴上却说：听说此人是当今皇帝跟前的红人刘连刘公公的义子。
朱轰说道：不错，催命阎罗原名崔小明，因为他姓崔，近年来又仗着有朝廷在背后撑腰在江湖各大帮派之中不断寻事，所以得了这么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外号。
我心道：不知道立地太岁这个名头吓不吓人。
朱轰继续说道：由于他这些年来做的一些事情，江湖各大名门正派旁门左派无一不对这个催命阎罗恨之入骨。
我插嘴道：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朱轰道：这就说来话更长了，总之是灭掉了不少的帮派。
在五长老府上召开的丐帮大会上我虽说也听说过这催命阎罗的恶迹，但是当时大家似乎都不太愿意详说，所以我至今对这个催命阎罗还是一知半解。我问朱轰：他为什么要灭那些帮派？听说虞城东方镖局就是因为少镖头得罪了他而惨遭灭门，难道其他的帮派都是因为私人恩怨而被他报复的吗？
朱轰摇了摇头，说：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横行霸道，也不会因为一点私人恩怨和江湖上绝大多数的帮派结仇的。
我奇道：那是为什么？
朱轰说道：不知马少侠出自何门何派？
我心想，说起来咱们都是丐帮中人，但是五长老曾经吩咐过我，我这一路上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我丐帮弟子的身份，于是我便说道：我无门无派，这一身微末功夫是一位萍水相逢的前辈高人教给我的。
驴非白了我一眼，冷笑道：萍水相逢？哼哼。
朱轰脸上也露出疑虑之色，却也不再多问，继续说道：难怪你有所不知。自从几十年前那个十恶不赦的菊花大仙兵败之后，朝廷对江湖上的各门各派就有着颇多顾忌，为了约束各帮派的规模，朝廷宣布，所有公民不得私下成立组织，需先经过申请，上报帮派名称、帮派主旨、帮规、以及帮派规模，申请通过之后，才能够在江湖上参加各种活动，否则，私立帮会，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忽然想起了龙头帮，插口道：那么那些江湖黑帮的成立也是经过审批的吗？
朱轰说道：只有那些势力庞大的黑帮和邪教组织能够在不经过朝廷审批的情况下生存下去。如果规模不够大，像是金山派，拖鞋帮之流，想要异军突起，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催命阎罗带兵剿灭。
我心里豁然开朗，原来这个催命阎罗干的是替朝廷维持秩序的活。我问朱轰道：既然擅自成立帮派会受到朝廷的制裁，那么这些帮派又为什么不愿意向朝廷申请一下呢？
朱轰道：你有所不知，申请一个帮派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江湖上的人都是舞刀弄枪的，没什么文化，申请帮派的材料却又非常繁杂，万一帮派宗旨不符合朝廷的标准，那么这群人就会被加入黑名单，非但没法成立帮派，反而可能会有灾祸。不过，宗旨不宗旨说到底还是虚的，最实在的还是钱财。一般情况下，想要自成帮派的人，必须先向那些负责审批的官员提供贿赂，这样才有可能顺利通过审批。
我忿忿不平道：太可恶了。
朱轰道：可不是吗，江湖上有骨气一点的英雄好汉，哪受得了这股恶气。除了那些百年大帮派之外，近年来所成立的帮派，大部分都是一些缺乏原则，对朝廷阿谀奉承惯的乌合之众。
我心道：怪不得那次在五长老府上见到的那些江湖人士那么面目可憎。
朱轰继续说道：有些帮派如果经过了朝廷的认证，那就可以只交三成的税，代价是要听从朝廷的号令。如今世风日下，像少林，峨眉，武当这样的大派也都成了这样的认证帮派。而没能通过认证的帮派，虽说不用交税，但实际上却比交税的帮派还要难以生存。
我问道：这是为何？
朱轰说道：因为他们每个帮会成员每年都要交会员费。
我说：会员费就会员费，成了会员交点费也是应该的。
朱轰摇摇头，说：关键是这会员费也太贵了点。
我问道：有多贵？
朱轰说：每个人一年交十两银子。
我从小要饭，没怎么见过货币，对银子的概念不太了解，但是见他说得慎重，也做出了一个感到非常惊讶的表情。
这时在一边喝酒的驴非又插嘴道：十两银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把你的这匹宝马卖了，够你交十年的会员费了。
我心知丐帮从没有交过什么会员费，却还是问道：如此的话，像你们丐帮中人，如何交得起这么多钱？
朱轰道：丐帮中人连饭都吃不起，所以不用交税，也不用交会员费。所以最近的十几年来丐帮规模越来越大，很多江湖中人都加入了丐帮，这才使得我丐帮如今有了净衣派和污衣派之分。
我心下了然，想，原来丐帮分成两派是这个缘故。想到净衣派，我又不免想到五长老家的大宅，以及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小芳。
朱轰又说：催命阎罗的任务，除了打压那些擅自成立的帮派之外，还有就是向各大帮派收取税款和会员费。
我说道：怪不得江湖上的人都那么痛恨他。
朱轰道：不错。在收费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帮派因为交不出钱来或者弄虚作假而被催命阎罗连根挑掉。所以在当今江湖，所有帮派最害怕的人就是催命阎罗。
我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听说这个催命阎罗不久之前已经被人给杀了。
朱轰说道：不错，马少侠可知杀害这催命阎罗的是什么人？
我说：听说是一个叫曹林的军队叛徒。
想到曹林，我又感到一阵难过。
朱轰说道：不错。但是罪魁祸首却是我们丐帮中人。丐帮在沙县的分舵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在丐帮八长老的率领下向朝廷的军队展开了攻击，这等于是我们丐帮直接向朝廷宣战了。
我心下惭愧，这一切的事情都是由我引起的。但是事到如今，自责也没什么用了，只有想办法尽量去弥补我的过错。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一定要去卫城找到洪老大请他想办法救出八长老和曹林不可。
朱轰说：朝廷方面怒不可遏，动用了各地捕快和江湖中人，全力追捕这次闹事的一些主谋，甚至不惜为了这几个人而宣称要对沙县进行屠城。而我们扶苏城的丐帮弟子却也因此遭了秧。
我心想，讲到关键了。
朱轰继续说道：前两天我们这里来了一个从京城过来的大官……
我一听，忙问：那大官是不是带着一群侍卫，身边还有一个姑娘？
朱轰说道：这我不清楚，我没见过他。我只知道他一到扶苏城就下令全城抓捕丐帮中人。
我奇道：明明是丐帮沙县分舵冒犯了朝廷，为什么要对扶苏城里的丐帮弟子进行抓捕？
朱轰摇了摇头，说：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丐帮弟子全被当成了同谋。在这两天之内绝大多数兄弟都被官府给抓了，我侥幸从城北的那个狗洞中逃了出来，却还是被这些官差给抓到了。真不知道朝廷眼下要干什么。
驴非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了朱轰的话，这时霍然起身，道：你们两个真笨，这都想不明白。
我和朱轰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扫向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
驴非神色得意地说道：这个道理很简单。几十年前神通广大的菊花大仙在沙县起兵造反，现在你们丐帮又在沙县闹事，皇帝老儿如果不立刻控制其他城镇的丐帮弟子，难道还要坐着等你们打进长安啊？
朱轰依然一脸迷惘，我却听出了驴非的意思。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冷冷地说道：莫非朝廷要把全国各地的丐帮弟子全抓起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