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夏夜蛙鸣(散文)

2020-02-14  本文已影响0人  老赵_6d53

夏夜蛙鸣 (散文)

小时候,很喜欢玩的一个游戏是捉青蛙。

曾经住在城乡结合部,有机会到附近的稻田里去捉青蛙,我们叫抓蛤蟆。看似愚莽敦厚的青蛙其实慧黠机灵,身手敏捷。当你走近时它稳着不动,只有到了能触碰到的距离时,它才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并且马上浮出水面,露着小脑袋,瞪着大眼睛,挑衅般地望着你,待你再要来捉它时,迅速潜入水底并用脚掌泛起淤泥,把水搅浑了隐藏起来。它们有绿润的背色,便于在草地或秧苗中伪装自己,身上柔滑的皮肤具有异于其他动物的吸水功能。青蛙伏在湿地,小溪,池塘或者稻田里,见到小昆虫,迅速伸出柔韧的长舌头,瞬间将它们整个吞下去。我们捉青蛙,正是利用了青蛙的这个特性。

用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绑一条细丝线,线的另一端绑上诱饵,用竹竿拖着诱饵在稻秧上抖来抖去。青蛙以为是啃食秧苗的害虫,扑过来一口吞下去。当它们发现上当受骗,为时已晚,被用丝线钓起装入网袋。看到有护田放水的老农,我们立刻逃跑,那老农会驱赶我们,一边赶一边喊着 “不可以抓青蛙呀,青蛙是吃害虫的。”

记得上小学时,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教我们学颂古诗词。学到辛弃疾的有一首:“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话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她说过,一只青蛙一天能吃上百只害虫,所以一年计算下来,就能吃掉近万只害虫。青蛙是庄稼的保护神,农民的好帮手,是人类的朋友。原来蛙声也是丰年的迹象,蛙声里也蕴含着自然的秩序啊!想起儿时的无知,还觉得深深的忏悔。

中学毕业后,到农村插队落户。白天劳作辛苦,晚上倒头便睡。睡梦中竟上了战场,只听见战鼓轰鸣,万马齐喑,声势浩大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从梦中惊醒,那仍在耳畔回响的巨大声音是四周田地里的青蛙大合唱。一波一波,一浪一浪,不绝于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声浪充满。仔细听来,这声音也有高低起伏,错落有致,有的细若游丝,如泣如诉;有的欢快跳跃,轻盈灵动;有的激越如鼓,铿锵有力。青蛙鸣叫是求偶声,似乎也能听出有问有答、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这是生命在自然界中发出的奇妙呐喊。

忍不住起身走去屋外,这时满天星斗,星光熠熠,大地上一片蛙鸣,宛若天籁,天地之间仿佛构成一个巨大的音乐厅,奏响着夏夜蛙鸣交响曲。

有一年春天,上级推广一项农业新科技,要求当地各村庄采用一种叫“除草醚”的剧毒农药来除草。方法是在准备好的秧田里,插秧之前先撒上这种农药。一昼夜间,这田里不会有任何生物存活。没有草籽、没有害虫,也杀死了青蛙。为了越过漫长冬季而在冻土层下蛰伏已久的青蛙,艰难地爬回地面,迎接它们的却不是温暖春风,而是有毒的药水。稻田里漂浮着一个个青蛙的尸体,挺着白白肚子仰面朝天,那肚里是千百只未来得及出生的小蝌蚪。

那年夏夜,听不到悦耳的蛙鸣大合唱了,只有或远或近,零零星星,微弱稀疏的蛙鸣声。那声音似劫后余生的哀鸣,凄凉低回;那声音似悲愤的仰天试问,人类啊,为什么如此决绝地抛弃了自己的朋友;那声音似孤独的求偶声,不甘心族群就此灭绝,而在做最后的努力。“流水高山弦断绝,怒蛙声自咽”。

第二年夏天,经过同样的除草操作,夏夜寂静,不再有蛙鸣声,一声也没有了。残留的农药经田地流入沟渠、流入池塘、流入湿地,流进一切青蛙赖以生存的地方。虽然残留农药对人类和其他生物没有明显的伤害,可是对于靠皮肤吸收水分的青蛙和小蝌蚪仍然是致命的。从此,那田地、那村庄、那整个地区都没有蛙鸣声了。

离开了农村,学习工作生活在都市里,再也没有听到过夏夜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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