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老大

一直不喜欢风，总是扰乱静止的树的思绪。当树再次静下来才知道，那是风在挠它痒痒。它竟然会想念那股风，可是风又去了那里呢。在我生命中的前十七年，谨听父母的淳淳教导，老师的无私教诲。严格恪守自己的原则，即使不能成为他们心中成绩优异的好学生模样。我也更不能放弃，为了那个永恒而伟大的目标。然而十七岁这年，我做梦也想不到，可能一生都不会忘记我会做出那样的事，说那样的话。

在那之前，出于家人的教导，我跟任何女生的交往仅仅止于同桌相互之间学习上的交流。有时候看到校园的男女走在一起，还有的人因为不知道怎么摊开心扉而苦恼。我就感到很纳闷、奇怪，当然这些也就仅止于此而已。高中时，在新分的班级有这么一个女生，很爱笑，跟谁都爱称哥们。本来我同她没什么交集，她怎么样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直到那次调座位坐到了我前面。明明有本子，自己不演题，总是扭过来看我的做题过程。有时也问我很简单的问题，然而老师已经讲过很多遍。我又给她讲了好多遍还是不会，认为她就是故意的。我停下来看着她要耍什么花样，她也停下来眼睛胡闹似的盯着我。更过分的是，她说我惹她生气了，一脚踩在我的脚背上不放开了。就这么踩着我又看着我好几分钟，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怎么会有这样不讲理的女生。再缠下去她是不会松脚的，终于我借口上厕所离开了。有时候她给我递塞纸条，说有事让我帮她带点晚饭，后面画着一个笑脸。我想了想今天的目标已经完成还有时间，就顺路帮了她一下。没想到她得寸进尺，一有空就让我帮忙，而我刚好有时间又不想给同学心中留下坏印象。就这样饭毕后穿过半个食堂，告诉自己就当助人为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这女生还挺有意思的，虽然上课不认真。但她朋友很多，真让人羡慕。有天，她说我很像她的小弟，要是我同意她做我的老大，以后就罩着我。可笑，太可笑了。我不搭理她，她怎么会觉得我承认了，不跟她一般见识。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给她回纸条了。又是借我作业的，又是托我捎东西的。偶尔会上课偷偷的看她，有种她要叫我的错觉。直到她朝我的方向看，我就慌张的拿起笔装继续做随手抓来的题。

学校每次考试，都会把教室布置成考场，拉出去一部分桌子，剩下的摆整齐。有很多关系好的同学把自己的桌子放一起能方便聊天。已经很久没跟那个可笑的老大坐一起了，我计划了很多次，决定冒一次险在那次期中考试的时候。中午同学们都去吃饭，我故意最后才走，趁没人迅速把我的桌子跟她后面的桌子换了位置。中午回来，同学们也没有发现不对劲，她还没回来。我就有点羞怯的趴桌子上装睡着了，后来班里越来越静，大家都休息了。我准备起身边看习题边看看四周的时候。突然一只冰凉的笔芯在我手背上慢慢的划来划去。我意识到了怎么回事，脸颊忽然温热。不知道该怎么办，万一我醒了我该说什么呢。想来想去，我又听见她在偷偷的笑，好像不知道我没睡着。真是好笑。如果这时候我突然坐起来，会不会把她吓一跳。我趴着不动，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任由她去。课间，我继续装作刚睡醒打哈欠的样子，瞥见她好像在偷笑。我表现得还是不知道，另一只手拿着笔橡皮着急的去考场。我还没有好好去看她在我手上画的什么，就已经被监考老师发现了。老师竟然认为这个考场的学生还会抄小抄，还敢光明正大的抄到手背上。在我跟老师一起见证了这不是小抄后，我感到哭笑不得。画的都是什么啊，有熊猫火柴人，还有大战七七四十九天的。考完后，我“理所当然的”找她质问，更不能泄露了中午装睡的秘密。而她被我的“无辜”模样逗得大笑，我又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见到我就笑的很开心。某个时刻感觉她是个很有趣的女生，看到她笑的样子，我好像被她感染了。

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最爱笑的她哭了。哭的那么伤心，我好像也很不舒服，感觉很难受。在她的朋友安慰后只剩她一个人在位置上孤零零的，我用一张很漂亮的书签，在上面写着“有什么难过的事吗？可以说给我听吗？不要再哭了，我也很不舒服，开心一点。小弟＾v＾”后面是她独有的的标志性笑脸。没想到突如其来的是，她愤怒的把它撕得粉碎扔到了地上，趴在桌子上哭得更厉害了。我站在那吓住了，周围好像有同学在看着我，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手脚的血仿佛凝固了，不会流动。是我才让她这样的，我不该那样做。课间，我知道走廊尽头很少有人。我不知道怎么走到了那里，我竟然也哭了，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我用拳头捶自己的脸，两只手胡乱的捶在脸上，有液体流进嘴里，咸咸的。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好像做了一件大错事，也不清楚是什么事。只知道只有这样惩罚自己才能长记性，才能避免犯同样的错误。很快上课铃就响了，我胡乱的洗了洗脸就回到教室，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时的我一直不懂那天晚上我是怎么了，好像特别害怕什么，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终于在后来，我明白了，我是怕她不开心。怕她因为我的笨拙而生气。我很害怕她会不理我，又使她不高兴。

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把我心里想的话说给她听。但我又没有勇气，最后决定还是用信的方式告诉她。把信藏在书里，谁也不知道。因为她很喜欢东野圭吾的小说，我决定送给她一本珍藏的《时生》，里面有一句话，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或许她很喜欢，我就把那句话，仔细的抄在第一页。我想了很久在信里写什么，古诗词或许比较含蓄，而近代的白话更有趣。考虑了很长时间，还是把一直以来，对她的想法和心里的感觉告诉她。我还准备了好多话，以后我会督促她认真学习，约定和她考一样的大学，提高成绩。以后我们会跟好朋友一样无所不谈，一起读书讨论问题。认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开文艺沙龙。不知道她会不会笑话我，我想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有那么一刻，我对男女同学之间的无聊东西不再感到奇怪、好笑。而且那些朦胧的东西也不无聊，反而很有趣。我把这些话在心里背了很多遍，确定一字不落了之后。我把她约到了操场，过程很顺利，我紧张的把书交给她。她似乎很好奇，而我心跳很快，说里面有封信想请她看看。就在她看信的时候，我突然懵了，我背得很熟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我感觉到我的脸很热，不知道该往哪看。那些话一句都想不起来了，后来她好像也跟我说了很多，我也记不清是什么了。她把信收好就离开了，我站了好久让我冷静下来。对那天非常的不可思议，我只知道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了一句话“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啊？”

那天之后，我的老大再也没来找过我让我帮忙。只有极少次的问我问题，别的都没有了。我在想是不是我又得罪她了，她那天说的那么多话，我全给忘了。可能是她在鼓励我，或者说考验我。我不敢再去问，怕她会更加讨厌我。因为我很笨，不会跟人聊天，老是惹别人生气。从那开始我决定要更加努力学习，为了以后能给她更加开心更好的生活。于是又像是小时候一样，对什么都不闻不问。不理会脑子里纷飞的蝴蝶，因为以后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多年后，我发现当初的我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哪里来的勇气，能让我说出那种话，做出那种事。是那个老大，让我知道了那种模糊朦胧的东西。是她在我大脑里放养了那么漂亮的蝴蝶，而不是驻扎很久的木头围栏。朋友的乐趣，聊天的乐趣以及…我都没有。而我注定是个失败的人，我不可能会因为仅仅成绩好而得到上级的赏识，跟伴侣的忠诚。如果能回到以前，我就不要那么的傻，不去珍惜眼前人。我就像一颗傻愣愣的树，有股春风很讨厌的挠我痒痒。当她走后，我竟然想念上那种感觉了，确切地说不是那种感觉，而是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