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难说

“你以前黑板字很漂亮的，现在怎的那么样衰（难看）？”

“你化妆无以前甘靓（那么漂亮），果然人老了。还不快找人嫁？”

“化妆怎么不涂红唇？”

上妆、录教学视频时，母亲就一个劲地在我耳边嚷嚷，我说“别再说了，至少等我完成。”她没好气：“你就是这个样，听不得别人建议。我都是为你好！”

这声“我都是为你好”差点没把我眼泪逼出来。过去，母亲对我各种冷嘲热讽、言语侮辱，把我当垃圾桶负面情绪往里发泄时，也是这般“我都是为你好，不识好歹”的语气。

高中那会，我跟她说“长了智齿，可能要拔掉”，她嘲我没事找事，说牙齿最金贵的东西，拔掉晦气又破运；我跟她说青春期的心里话，她把它当笑话跟弟弟们、邻居、亲人们分享，笑得不亦乐乎。她翻看我日记，边读边和弟弟数落里边的内容。我说她不尊重我。她觉得，“我生你养你，看你点东西怎么啦，又不是有什么秘密。”她骂我“赔钱货”时，我说“很伤心，别说了”，她觉得“我不打你不卖你，说你两句怎么了？”一切的一切，都那样理所当然，事后，她永远能细数自己的付出，埋怨我“不懂感恩，怎么就生了这样的女儿！”

现在，我长大了，自然不会正面和她顶撞，她说什么随她。在她说想看我录制的视频时，我说“还是不要了吧”，她说我“小气，养这么大，这点都不让看。”我冷笑，曾经我跟你分享时，你是怎么对我的？而且以你那挑剔劲，最后我恐怕要羞愧得马上删掉。在外界，我是自信的、从容的。可回到家，我就是卑怯的、畏缩的，母亲的三两句，总让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地儿藏起来。母女关系若此，也算是悲哀了吧？

我对母亲的感觉很复杂，不见时，会念。见了后，恨不得逃离。朋友说我“回家后文章都写得比以前短了”，我说“安定宁静的环境，高度专注，思绪会非常绵长，也就写得长。回家后就不能凝神定思了。所以文字也是需要养的。”

可是啊，让我觉得压抑的母亲，她已经不记得从前对我做过的事了，也不觉得当下的行为有何不妥。我能期待她改变吗？很难。我能忘却旧日的伤害吗？做不到。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犹如年轮般一圈一圈勒紧了我人生的树干，每想淡却，都在重挖旧日的伤疤，如何能了？

我不是不爱母亲的，只是很绝望，很无力，她一站在我面前、喋喋不休时，我就浑个儿短路了。

明明有光的，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