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角度提升对未来的判断力——《爆裂》读书笔记
本周阅读的主题是“未来趋势”，精读书是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主任伊藤穰一和著名记者杰夫·豪合著的《爆裂》。
《爆裂》书封
《爆裂》作者伊藤穰一是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负责人。媒体实验室并不研究媒体，而是推动创新。这个实验室的创始人是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他写的《数字化生存》这本书影响了一代互联网人士。自成立以来，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已经在可穿戴技术、人机交互、情感计算、3D打印、编程教育等方面推出了一系列影响世界的颠覆技术，这个实验室几乎成了“创新”的代名词。
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电脑和传播科技领域最具影响力的大师
所以《爆裂》这本书不是像未来学家那样尝试对未来作出科幻小说一样的预测，伊藤穰一用了三个概念描述未来，强调科技创新对未来的影响，并提出了九个原则作为面对未来变局的破局之策。
一、三个概念和九个原则
伊藤穰一指出，技术的变化速度会超过人类的适应速度。著名记者托马斯·弗里德曼把我们这个时代称为加速时代，无独有偶，伊藤穰一则将之称为指数时代。
伊藤穰一
伊藤穰一谈到，指数时代有三个特点：一是不对称性，二是复杂性，三是不确定性。
不对称性说的是小能博大。在指数时代，经常会出现大卫战胜巨人歌利亚的反例。在指数时代，我们不能再假定规模压倒一切，相反，我们要知道，对现状的最大的威胁来自最细微的地方。
复杂性是说这个世界是复杂体系。对复杂体系的研究已经成为最有前途的方向。如果我们要理解网络，理解演化，理解创新的起源，都要从复杂科学那里寻找启发。
不确定性是说没有人能够准确地预测未来。在充满复杂性的时代，一个没有预见到的小小的变化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游戏规则。
如果未来是不可预测的，那我们怎么制定计划呢？公司怎么制定发展战略，政府怎么制定政策，我们个人如何制定职业发展规划呢？对此，伊藤穰一也没有具体的答案，而且我们也不要再奢望有人能告诉我们具体的答案，可以换一种角度：如果没有具体对策，至少我们可以有正确的原则，故伊藤穰一总结出了九大原则。
第一， 涌现优于权威。这个世界的秩序并不是一个权威自上而下地设计出来的，相反，是自下而上涌现出来的。这一原则是其他原则的基础。
第二， 拉力优于推力。拉力和推力最早是在物流和供应链管理领域流行的分析框架。推力是从供给到需求，消费者会等着，看生产者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当互联网给予人们更多自主性之后，我们看到需求会主动创造供给，没有需求，就没有供给。
第三， 指南针优于地图。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未知水域，没有航海图，那该怎么办呢？只能靠用指南针找到方向，然后在航行的过程中自己找到航线。
第四， 风险优于安全。我们并不能期望未来百分之百的安全。事实上，防范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会承受小的风险。小的风险不会致命，而且会不断地刺激你的免疫系统，帮助你提高警惕，所以，适当地接受一些风险反而是确保安全的更好的办法。
第五， 违抗优于服从。违抗并不是推翻一切权威的造反，而是说，我们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虽然可能会跟接到的命令不一样，但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是在前线的，你对敌情的了解很可能比指挥部更多。
第六， 实践优于理论。理论最容易过时了，学科的主流理论无法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我们必须抛弃陈旧的理论，先干起来再说。
第七， 多样性优于能力。个人的能力再强，也无法战胜一个团队的力量。一个好的团队必须有足够的多样性，多样性会刺激创新，激发智慧。
第八， 韧性优于力量。强极则辱，刚极易折。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强硬，而在于坚韧。决定我们成功与否的关键不在于现在有多么强大，而在于面对未来风云变幻的世界，我们能否化解各种风险，到最后还能坚持下去，只有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开心。
第九， 系统优于个体。不能只从个体的角度看这个世界，万物互联，我们应该找到看起来没有联系之间的事物背后的联系，从系统的角度看企业的创新、个人的发展。
二、看世界不能停留在一维
其实，《爆裂》这本书内容很多，但主要是从一个角度，也就是科技创新对社会的影响这个角度讲了未来的变革，以及破局之策。虽然伊藤穰一的九大原则看起来非常全面，但他的书里还缺了不少重要的东西。这本书虽然名气很大，但写得并不是很好，翻译的质量也很一般。如果你常逛书店，会发现诸如《爆裂》此类的畅销书在国内非常之多。像托马斯·弗里德曼的《世界是平的》、《谢谢你迟到》也讲的是新技术的影响；凯文·凯利写过《失控》、《科技想要什么》、《必然》，也是一样的风格。
科技创新畅销书
这些书在中国非常畅销，反映出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中国的读者对新技术更好奇，更支持，不像发达国家的读者对技术进步会有更多的防范心理。还有，这些书在中国的畅销也反映出中国读者的一个偏好，那就是对宏大叙事、新颖观点的偏好，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我们需要警惕的是，不是所有的新颖的观点都是正确的，想要更全面地把握未来趋势还要从多个维度去考量。这里我们跳出《爆裂》这本书，再试着从另外两个维度：快变量与慢变量，大趋势与小趋势来讲讲如何判断未来趋势。
三、快变量与慢变量
先来介绍一下什么是快变量和慢变量。我们思考一个问题，海上为什么会有波浪呢？
如果我们只看快变量，可能会说，因为海上有风啊，无风不起浪。但是，真正产生海上波浪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是因为有太阳和月亮。正是因为有了太阳和月亮，才有了潮汐现象。太阳和月亮就是所谓的慢变量。可惜的是，虽然导致海上有波浪的真正原因是太阳和月亮，但是却没有哪一份报纸的头条会报道关于太阳和月亮的故事。所以我们每天在媒体上看到的变量大部分是快变量，快变量多了，反而有可能阻碍我们对未来的认知。不是所有的快变量都包含有用的信息，当信息的增长速度越来越快，真相可能会被淹没在噪音里。而像历史、社会、文化、地缘政治等等这些慢变量，则更容易被我们忽略。
伊藤穰一在《爆裂》里强调的是技术的变化速度很快，但他也注意到，人类适应技术的速度更慢。在伊藤穰一看来，这意味着我们要加快学习，争取跟上创新的速度，从个人的角度来看，这似乎是对的，但遗憾的是，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技术变化是快变量，而人性是慢变量。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技术进步能够让我们变得人人平等吗？不可能的，阶层分化依然存在，而且可能会因为技术的变化，出现更严重的阶层分化和社会矛盾。
我们再来看看什么会是未来趋势的慢变量。
人口因素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慢变量。虽然家庭结构出现了变化，人们的婚育观念会有变化，但生育率的变化是非常缓慢的，如果我们知道当前的人口数据，那么就可以相当有信心地预测20多年之后，当这一代人进入了婚育年龄，会生出多少孩子，所以对未来的人口结构也会有相当准确的预测。中国的老龄化程度一定会提高，我们会进入“银色社会”。那么，我们就可以再试图找找人口老龄化的影响。人口老龄化会影响到潜在增长率，会影响到贫富差距，会影响到财政收入和支出，也会影响到房价，任何一个均会对我们的生活有巨大的影响。
地缘政治是慢变量。《即将到来的地缘战争》书里讲过：一个国家的居民很难选择自己的生存环境，沿海国家和内陆国家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热带国家和寒带国家遇到的挑战也不一样，一个国家也无法选择自己的邻国。像地缘政治和历史、文化因素又交织在一起，会对一个国家的外交和内政带来深远的影响。
重大技术革命本身也是个慢变量。虽然伊藤穰一告诉了我们很多在技术前沿发生的激动人心的故事，但《技术的本质》一书里讲过：重大的技术革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充分发挥其影响力。这是因为，重大的技术进步会扩展到各行各业，也会影响到生产方式、企业组织方式的变革，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比如电气化替代蒸汽机，看似很快很顺利，但至少用了半个世纪的时间。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不能只关注技术前沿发生的变化，还要从全局来看技术的扩散和渗透，看技术和市场之间的配合，看技术对社会的影响。
诸如此类的慢变量还有很多。为了理解未来的变化，我们既要关注快变量，又要关注慢变量，由于慢变量看起来没有发生变化，跟我们没有直接的联系，我们往往会忽视慢变量，但慢变量是影响历史进程的更深刻的因素。
四、大趋势与小趋势
我们可以先来定义一下小趋势。小趋势之所以小，是因为它不代表绝大多数的人口，它只代表着一群相对人数较少的群体。比如，我们可以把小趋势定义为占总人口1%的群体出现的变化。中国人口14亿，那1%就是1400万人口，这可不是个小数了；但是虽然1400万人看起来很多，但要知道，在99%的人看来，这只是很小很另类的一个群体。所以，小趋势的第一个特点是：在趋势里面的人觉得这是一片海，在趋势外面的人觉得这只是一滴水。
小趋势的第二个特点是，虽然数量相对较小，但却能产生跟其人数似乎不相称的影响力。为什么呢？人口中的大多数其实是没有变化的，他们不是变量，更像是常量，经济增长的起落，技术进步的快慢，似乎对他们影响都不大，小趋势虽然人数相对较小，但这些群体的成员更为团结，观念更一致，更喜欢尝试一些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而且他们互相声气相投，能够彼此鼓励和支持，形成了一个线上和线下的网络，这就能够成倍地放大其力量。
所以，小趋势要足够小，才能显示出锋芒，但小趋势又必须足够大，才能彰显出力量。
了解了小趋势之后，我们还需要知道的是，之所以会出现小趋势，是因为首先有了大趋势。
在一个事物发展的初期，更重要的是大趋势。就好像当一个国家最开始出现经济增长的时候，所有国家采取的政策其实都差不多：都要有稳定的政治、都要确定产权保护、都要维持宏观经济稳定、都要鼓励企业家精神、都要对外开放。但当经济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之后，无论是生产者还是消费者，都会出现越来越专业化的趋势。
我们可以把大趋势视为一种底盘技术，而把小趋势视为一种应用技术。小趋势之所以会涌现出来，恰恰是因为底盘技术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换言之，正是因为人们先变得更相似、更平等、更富裕，然后才能变得更有差异化。
因此，小趋势和大趋势是密不可分的。我们可以从几个方面看小趋势和大趋势之间的关系。
有些极个别的小趋势是大趋势的前兆。比如，研究人工智能的科学家和在商业上应用人工智能的企业家还是个小趋势，但他们可能会决定人类社会的未来形态。
有些小趋势是几种大趋势的化合物。比如，《战狼2》的成功出乎很多人意料，有人说这代表着小镇青年的影响力，可能确实如此，但为什么小镇青年喜欢看《战狼2》呢？可能是因为里面的爱国主义情绪，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刺激的场面，或者低廉的票价等其他原因。我们很难把这种小趋势归因于一种单一的大趋势。
也有几种小趋势虽然相互矛盾，但却能共同反映出一种深层次的大趋势。比如，现在晚婚晚育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观察到有更多的年轻人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结婚生子，抱着孩子参加毕业典礼。这两种看似矛盾的小趋势其实反映出了一种共同的大趋势，也就是年轻人的生育决策更多地是由个人做主，而不是像过去那样，是由大家族做主。
如果我们只看大趋势，会忽视更加丰富多彩的小趋势。但为了理解小趋势，我们必须知道大趋势，大趋势是小趋势背后的逻辑。同样，为了理解大趋势，我们可能需要从小趋势入手，才能得到更生动和鲜活的体会。
以上就是为《爆裂》一书阅读补充的两个维度，说实话，我其实挺不喜欢读这一类畅销书的，因为见过太多追捧的人认为读一读这种书就掌握了未来趋势，殊不知年轻人最忌讳的就是眼高手低，妄想一夜暴富。有时候，读书也需要一些胆量，不必把每一本书都当成神仙一样供起来，或许把它们当作中药材一样，分门别类地管理起来，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