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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根草(三)

2022-09-02  本文已影响0人  叶赛尔

不管怎么说,榆树沟确实是个放牧的好地方。环境封闭,不受打扰,很适合静坐养神。小时候我们几个躲过家人常在沟底的小河里玩水,熟悉这里一草一木。知道沟底那儿有个小盆地,水草嫩绿,涨势喜人,经常绿油油地。羊儿吃一茬有一茬,天天放天天有。为此少年的我还曾幻想着这里住着神仙之类的。

“今天咋不见六子?六子把羊赶到哪里去了?”主麻子见我和银奎老汉都不言语,就没话找话四面张望着问。

主麻子是六子的跟班,和六子脚不离鞋,鞋不离脚,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分开了。呆在银奎和我当中,肯定觉得鸭入鸡群,尴尬且无聊。

“谁知道,我看是走黑刺嘴背后了吧?”银奎老汉话里有话地说:“人家这几天和四鬼在一起呢。几个羊赶的早,天还没有亮就上山了。估计是到黑刺嘴背后林地边放牧去了吧?哪里像你们两个懒虫,现在才赶羊出圈!”。

“哦,对!他们起身那么早,谁能起来呢?”主麻子恍然道。旋即又醒悟似地嚷:“那么,你呢?你还不是和我两个一样才出来吗?”一边嚷嚷一边夸张的大笑。

“我是今天早上有事耽误了,不然,别说你俩,就是堵羊的他们连我的毛都不能见的!这会儿我早回来了,哎、、、”银奎叹息说。

听他们的口气,放羊好像有许多道道,需要详细的作战方案,神出鬼没什么的。我不常放羊,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能诧异地看着二人斗嘴,一说半天不能结束。

说话期间,不觉日上三竿,突然,黑刺嘴山巅的小路上传来阵阵呼喝:“快,快,往沟里赶!往沟里赶!!!”。

接着山头大路边扬起一阵尘土,尘土中夹杂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子声,母羊唤羔声,羊羔唤母声,以及羊群过队伍般的脚步声。

我们几个大惊,注目细看,看清是六子和四鬼、马儿几个疯狂地抽打着羊群,不顾一切向山下逃窜。逃窜之中,羊群犹如逃兵散涌撒的到处都是,有顺路飞逃的,也有趁着慌乱扑进路边的庄稼地里偷啃庄稼的,直急的六子等人嗷嗷大叫。

“哈哈哈,看看,我说有堵羊的,还不信呢,这不是被人给追上了嘛!”主麻子幸灾乐祸兴高采烈地大笑着对银奎和我嚷嚷。

“看样子就是的。真是防不胜防啊,昨天就在黑刺嘴背后,今天咋还是黑刺嘴背后啊?!”银奎老汉抖动着黄色山羊胡,用幸免于难地神情问到。

不大一会儿,六子等人赶着羊群也到了榆树沟,众人相见哈哈大笑起来。

“骚情地很,谁叫你们起那么早不叫让人呢?”主麻子高声嚷嚷着说。

“还是乡上堵羊的吗?”银奎迫不及待地问。

 六子并不理会主麻子的责备,直接回答银奎老汉说:“不是乡上的,爸!是N县林业局的。奶奶滴个腿,不知道谁昨天谁把羊赶进人家临村林地里了,啃了树。人家村上看林地告到了乡上,乡上告到了县上,县上直接派林业警察来了。车上下来的都戴着大檐帽,拿着电棒电棍子之类的。邻村有舍的羊被抓走了!”六子惊魂未定地说。

我不知道这群放羊人当中谁是害群之马,曾经干过偷牧毁林的勾当,现在至少在这里大家都表现地很无辜,一边骂偷牧的,一边骂戴着大檐帽的禁牧者。

六子一边骂一边还地警觉地往山坳口的路边望着,显然在他看来风险还在。

果然,不大一会儿,山口出现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上走下几个穿制服地人,东张西望,往这边指指点点。

几个见状大惊,那情形哪里是狼来啦,分明狼到对面了嘛。火速下沟集合羊群,带着队伍偷偷地顺河迂回到另外一个更加僻仡佬,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好大一会儿,觉得无事之后,这才顺着沟底赶着羊群回家。

事情过后大家都觉得好笑,小题大做,一路上互相打趣笑闹,相互看笑话,找乐子。

六子声音最大,讲述的昨天如何遭遇堵羊的,如何一手拉着他的公羊,独战群雄最终保了大公羊的故事。不过,故事情节遭到众人质疑:

“我听说了,你的五百圆没大大了,被人没收了啊!”四鬼挤眉弄眼地说。

六子脸红脖子粗地辩解着:“谁说的?最后只罚了二百,不就是二百圆嘛。人家要五百,我说我没有钱,这里只有一百。人家还不行,我就说,不行的话要羊没有要命一条……”

“我咋看你媳妇子最后在尔布子那儿取了三百送到后山去了,难道是你媳妇子贪污了?……”四鬼继续挤兑。

我看着几个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其实胆怯少兴奋多。大约都觉得偏僻如斯的东湾能够遇到这样的热闹刺激的场景不说千年一遇,也至少得等多少年呢。这情节一般只能在电视里面看到,现实当中能够如此滑稽而又真实的上演,还真难得。

赶羊归圈回到家中后,我听到屋内仿佛有人在说话,就探头朝里望了望。发现是老赛斜躺在我家的土炕上,腿伸地很长,很放松的样子。

他竟然在我家?

父亲坐在边上,端茶递水,和他正哥长弟短地啦着闲话。土炕上摆了一个小木桌,木桌上放了一些茶具碟果什么的。

我知道爷爷以前在村上干过,不过,解职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家里就再没有人和村干部有过交集。父亲在庄子里威望也算可以,也只是做了一个清真寺的寺管会主任罢了。

我猜,今天村支书能亲自登门,对父亲也许就是一种荣耀,所以父亲表现的不同一般。谁知见我进院,母亲就赶了出来,冲我低声嚷嚷:“黑木,过来,你赛叔有话要问你呢!”

“问我?”我内心一紧,心想,莫不是问我不听他的话继续出去放羊的事情吧?又一想,不可能啊,早上村口见面的时候也没有见他过于认真啊。

“黑木,你的情况你父亲都和我说了,碎怂放着好好的经咋不念去呢?”见面之后老赛先声夺人地诈唬我说。

“呵呵,不是不念去,是还没有想好嘛!”我陪着笑脸和稀泥。

老赛和我辩了几句,见我不念的意思很坚决就说:“嗯,不愿念经也行,我看现在念经出息也不大,念成的没有几个,念个半吊子也不好。正好我这有个好事呢,你干不干?”。

“什么好事?”我问。

“咱们村现在缺个会计呢,你愿意不愿意干?原来的会计娃娃媳妇子跑龙川了,他到龙川追媳妇子去了,几个月不见回来。乡上上决定免了重新找人呢。我板着指头数了一下,现在在家的年轻人中数你文化好点,就过来问问。你大和你妈已经都同意了,就等你点头呢!”老赛说。

我这才会意老赛早上盯着我看的缘由。

我知道在庄户人的眼中,会计也是村干部,算是个实权人物,还是挺有吸引力的。用父亲的话,那毕竟是人前头跑的,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但,它对我来说有点鸡肋,完全不是意中的职业。

看父母显得特别高兴,充满希冀的眼神,我又不忍扫二老的兴,一时就无法决断。扭捏了半天,还是架不住父母的热心期待以及老赛劝说哄抬,心有不甘地答应了。

这天晚上,我睡的很晚,在微信朋友圈里发布了一条说说,以解心中不甘,内容很简单,一副无可奈何地图片外加一句话:

 想不到我即将成为我最讨厌的那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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