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

朕幼清以廉洁兮 身服义而未沫

2022-06-30  本文已影响0人  洛霞齐飞

李穆与屈承开一路返回郢都,到处都是楚人的祭祀场景,此战失败,整个楚国弥漫着消颓丧气的氛围,屈原在郢都日子也不好过,看到李穆等回来,急忙嘱咐郑锦鲤好好招待二人,自己则疲于应付本就纷繁的朝局。昭睢奉楚王令,在西部上庸等地阻秦军,有功于楚国,还能稍稍减轻屈原的压力。

对于垂沙之战的结局,楚王也是懊恼不已,如何连唐昧这等名将都无法战胜齐军。各路举报弹劾书信雪花般飞来案头,都是针对唐昧和屈原的,屈原举荐唐昧,应当有所交代。楚王心志坚定,将那些书信都压了下去,可是,旧贵族们竟然纠集门客,煽动民众,要求楚王给他们一个交代,惩治屈原和唐昧,其中,为首之人便是楚王的幼子子兰。

子兰聪慧娴雅,温和待人,一心维护楚国旧贵族的利益,屈原强调变革新法,削弱旧贵族,以此,二人便成为政敌,稍有把柄,子兰便要参屈原一下,现在唐昧战败,楚国丧地辱国,子兰在楚王面前叫嚣,不杀屈原,不足以平民愤,被怀王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平日里你们怎么闹都可以,政见不合,相互攻击,我都可以理解,现在楚国内忧外患,秦国虎视眈眈,你却想着杀掉肱骨之臣,你是想楚国就此灭亡吗?”一番话让子兰哑口无言。“屈原可以不做处理,可是唐昧,他必须为此战负责,要不以后大楚何以立威。”子兰叫道。楚怀王摆摆手,“去吧,为父自有决断。”楚怀王心下烦闷,打发走了子兰以后,便去了王妃郑袖那里。郑袖生的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眼波含水,纤腰丰臀,白皙丰乳,跳起舞来更是国色生香,眼波流转间,满是情意。江南水乡女子的特质美感都体现在她的身上,深得楚怀王的宠爱。

她本也是心地善良之人,入宫之后被各种迫害,为了生存下去,她变得心狠手辣,谁要威胁她的地位,是绝技不许的。她最得意的政治成果,便是干净利落的除掉了自己的情敌—魏美人。魏美人是中原女子,多思少语,温文尔雅,楚楚动人,到了楚国便与郑袖分庭抗礼,郑袖好不容易获得的地位就此岌岌可危。郑袖于是想出了一计。郑袖处处为魏美人着想,好看的衣服,好用的花粉,都要给魏美人送上一份,渐渐便获得了魏美人的信任,两人无话不谈,一日,她对魏美人说:“妹妹,你哪里都好,就是大王觉得你鼻子不太好看,你要掩鼻与大王相处,大王会更加宠爱妹妹的。”魏美人自然深信不疑,每次交流,都要掩鼻相向,让怀王看着很是不舒服。郑袖借机对楚王说道:“妹妹可能觉得我王身体有异味,才这样子的吧。”怀王大怒,男权社会中,君王一怒,血流成河,魏美人被割掉了鼻子,丢进冷宫。君王绝情如此,若是自己也这样子做,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她同情魏美人,更是悲伤自己,从那一刻,郑袖坚定了拥有自己政治班底的信心,她不想成为那个春秋时期的笑柄—宣姜夫人,被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要做的,是像妇好和许穆夫人那样的女子。而怀王,便是像盘庚那样英勇俊朗的男子,让人一见倾心,谁若是打搅了二人的幸福时光,那郑袖会让这些人,看到冲冠一怒为夫君的巾帼女子。都说女子善妒,可这又何尝不是男子风流多心的托词。

因此,郑袖也有了自己的政治班底,靳尚和子兰便是郑袖在朝臣中的代表,屈原耿直中正,郑袖多次拉拢未果,也就断了念想,由此,屈原也成了郑袖的政敌,屈原的前次流放,与郑袖不无关系。看到怀王来到内宫,郑袖扭着婀娜的身段,向着楚王迎了过来,“王妃,寡人真想醉死在你这个石榴裙下。”郑袖将楚怀王一把搂在怀里,这要在中原各国的王庭中,可是有伤风化的,郑袖就是这么洒脱,活得任性潇洒。“英猛楚王,侬可有烦心事?”楚王从郑袖芬芳的怀里钻了出来,说道:“哎,唐昧战败,王妃如何看啊。”郑袖咯咯直笑,说道:“侬是王,侬说如何便如何了,何须顾及他人意思,我想啊,我王将数十万大军交与他手,便是对他的绝对信任,可是他辜负了我王信任,那可不能轻饶,要不,我王威权何在?”楚怀王点点头,说道:“王妃所言有理,唐昧已然身死,剥夺爵位便可,如何?”怀王与郑袖商议,已经成为多年来的习惯。“你是王啦,你想怎样便怎样,管他人如何想呢。”楚怀王哈哈大笑,抱起郑袖,便进了殿内。

郑锦鲤正在家里忙活着饭食,李穆交了炽羽九凤的符节,与屈原父子在家中好好复盘垂沙之战。“父亲,唐叔可有过错?”屈承开问道。屈原在家中的沙盘上,摆好了垂沙之战的形势图,竹签一点一点星罗棋布,将垂沙之战的交战情形很好的展示了出来。屈原沉吟了片刻,转头问向李穆:“穆儿,你以为呢。”李穆说道:“唐公已经做到极致了,是匡章对信息的研判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若是穆儿指挥,可能重丘已然丢了,重丘若是被破,我们楚军便是瓮中之鳖,束手待擒了。”屈原说道:“唐将军处境危险啊,唐氏族人为楚国强大立下不朽功勋,可眼下,战争清算,屈原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唐将军,据线报,靳尚与子兰在我王的授意下,已然准备对唐氏族人动手了。李穆,你是江湖中人,与楚国军情无涉,你且带着他们,去往安全的地方,拜托了。”说吧,屈原对着李穆便是深深一躬。李穆急忙将屈原扶了起来,说道:“叔,折煞我了,你要好好跟我说,我就答应了,这么见外,我如何敢当。”李穆转头靠在廊柱上,自顾自叹息。“就是,爹,穆兄弟忠义,您这么,是不见外了。”屈原说道:“你懂什么,这一趟,是爹以个人名义拜托的,危险重重,下次见面,不知何时了。”李穆扭过头,看着屈原,饱含泪水,说道:“唐公已然将他的参横斗转剑法传于穆儿,虽没有师徒之名,穆儿已将唐公当作师父了。屈子莫要多言了,我即刻行动,将他们护送至墨家。”屈原哦了一生,显然很是惊讶,“墨家,穆儿在墨家有相熟之人?”李穆笑道:“墨家秉承天下高义,定不会眼见名将后人惨死,即便没有熟人,他们也定会收留。”屈原赞叹道:“好好好,好啊,穆儿,你比我屈原,高多了,我本打算,修书一封,现在看来,倒是多余了,后生可畏啊。”屈承开看着屈原说道:“爹,我也想去。”屈原正色道:“好吧,收拾一下,你比穆儿年长,遇事要护着他,知道吗?穆儿,当今墨家巨子屈鸠乃是在下远亲,有不错的交情,我与你引荐。”李穆哽咽一下,说道:“墨家天下兼爱,要是需要靠引荐方能见到,穆儿,不如去往他国。”屈原惊愕了一下,赞叹道:“好,好,有理,如此,我俩分头行动,你当即去营救唐氏族人,我进宫与你拖延一段时间。”

郑锦鲤正往出端出香喷喷的可口鱼羹,忽见屈原等人收拾东西,急忙说道:“怎的,又不吃饭了,你看我这,又白弄了。”嘟囔着小嘴的郑锦鲤气哼哼地看着屈原,“你说你受罪,让孩子们也跟着你受罪,我看着都心疼,自己家孩子跟着你风餐露宿,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跟你出生入死,你怎得忍心。”说罢便眼泪唰唰地往下流,她是心疼这两个孩子。屈原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伤心的郑锦鲤,“夫人,你我相濡以沫数十载,往昔的嬉笑怒骂似在昨日,眼下邦国有难,你夫君能做什么,跟着我,受苦了。”郑锦鲤捶打了几下屈原的胸口,力道不大,让屈原很是受用,看着屈原笑嘻嘻的样子,郑锦鲤娇嗔着说道,“你每次都这样,哼。”很快便依偎在屈原的怀里,说道:“从爱上你的那一天起,我便神魂颠倒了,做你的夫人,无怨无悔。”屈原揽着郑锦鲤,看着天上飞过的鸳鸯,沉浸在片刻的美妙之中。李穆收拾好东西,正待往出走,便看到了庭院中的一幕,急忙缩首扭头,跑进了房里,屈承开看着李穆面色通红的样子,不解地问道:“看到什么了,脸那么红,有天仙啊。”说着便往院子里走,“哎呀,爹,娘,你俩好歹注意点,这还有外人在呢。”郑锦鲤咯咯直笑,“开儿,等你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你定会比你父亲还要腻歪,我们大楚可不像中原地区,扭扭捏捏,我们热情奔放,自由浪漫,你父亲便是如此。”

郑锦鲤顿了一下,说道:“你可知你父亲的志向?”李穆也走了出来,看着屈承开一脸不解的样子,说道:“屈子屈子,报国自不必说,他要做的,是楚文化的独立性,而非礼乐。”屈原与郑锦鲤惊讶地看着李穆说道:“如何,你怎知我心思?”李穆笑道:“舍妹说,屈子的志向都写在了文章里,中国文化,不能千篇一律,楚文化,便是那灿烂的花火,屈子,便是高山仰止,指路明灯。”

屈原看了一眼郑锦鲤说道:“我可对你舍妹是越来越敬仰了,你定要带她来一趟我这里,或者到时候我与你婶婶一道同去,拜访拜访,要知道,当初你叔我,可是一首文章便将天下绝色美人你婶婶给拿下了,你家妹妹的评价,可是与你婶婶如出一辙喽。”李穆高兴地跳起脚来,说道:“真的吗?哪天我定要回去告诉她这一喜讯,她会准备最好的大梁果酒招待你们的,那可说好了,我救下唐氏族人,我们便一道返安邑。”郑锦鲤笑道:“你看给孩子乐的,开儿,兄妹之间,便是要如此,知道不,什么事情,可是要想着妹妹。”屈承开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兄弟,走了。”屈承开招呼李穆,他可知道自己这个母亲,唠叨起来可是没完,什么话总是重复千万遍,他的耳朵都生出茧了。“带上点吃的,这孩子。”郑锦鲤无奈地笑道。

李穆与屈承开一路直向郢都唐府之中,远远便看到门口簇拥着一大批人,“屈兄,唐府出事了,你是楚人,不好插手,你去后门接应。”屈承开也知道自己若是现身定会给屈家带来无尽的灾难,答应了一声便去了。李穆施展轻功,从唐府的侧房顶上溜了过去。“唐昧已经为国献身了,夫人这是何苦呢?独守空闺,不寂寞吗?在下对夫人甚是仰慕,要不,从了我吧。”靳尚的好色之名在郢都人尽皆知,他仗着郑袖的力量为靠山,肆意妄为,此刻,都欺负到了唐昧的夫人身上。唐昧夫人虽不说绝色容颜,但也是郢都一等一的美人。“靳大人,尚请自重,在下虽不是贞洁烈女,可也是有身份的人,你若苦苦相逼,我只能随先夫而去了。”唐夫人说罢便要向着柱子撞上去,靳尚一把揽住唐夫人,说道:“你即便要死,也要让我快活一番,你可想好了,你一了百了容易,你与唐昧的孩子呢,嗯?你想让他们进奴监司吗,男子世世为奴,女子代代为娼?”唐夫人怒目圆睁,用手狠狠地指着靳尚,“你,你卑鄙,无耻,下流,你不得好死。”靳尚笑嘻嘻说道:“没办法,谁让我有了这个权力呢,哈哈。”得意的靳尚指了指唐夫人说道:“你还犹豫什么,还要我给你宽衣吗,现在,还只是我跟你快活,你若是不识好歹,外面的兄弟,我可叫进来了。”唐夫人崩溃地瘫软在地,泪流满面,一点点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露出了雪白如雪的肌肤。“权力乃国家公器,你如此,不怕东皇太一真神的诅咒吗?”靳尚一把抓起唐夫人,将外衣全部撕扯下去,凄厉的叫喊声在房间内响彻。

李穆内力深厚,听到呼喊,急忙奔了过来,唐昧府中乃是奇门遁甲的布局构造,房屋错落有致,很容易迷失方向,他焦急地拍了一下自己当的脑袋,想起唐昧曾给了自己他的毕生所学,急忙翻了出来,在其中找到了唐昧府中的构造。“我的美妇人,你还是不要反抗了,哈哈。”衣衫褴褛的唐夫人被靳尚压在身底,靳尚捂住了唐夫人的嘴,骂道:“臭婊子,再反抗,就把你脱光了扔到外面,让他们都看看赤裸的唐夫人是多么迷人。”闻听此言的唐夫人也不再挣扎,闭着眼睛忍受着即将到来的噩梦。忽然,靳尚只感觉自己背后被重物猛然击打了一下,便昏了过去。“师娘,穆儿来迟了,让您受惊了。”说罢急忙将身上的衣服披在唐夫人的身上,“穆儿,呜呜。”一把搂住李穆,李穆拍了拍唐夫人说道:“师娘,没事了,没事了,这里不安全,您先走,我去救其他人。”唐夫人惊魂未定,抱着李穆半天没敢动,听到李穆要去救人,急忙说道:“孩子,凶险。”李穆笑着拍了拍唐夫人说道:“即便千难万险,也要让将军族人有安身立命之所在,师娘,能救一个是一个,你先走。”唐夫人看着李穆消失在视线中,罪魁祸首靳尚躺在身侧,拔起随身簪子便在靳尚身上捅了四五下,解了心头之恨。

靳尚倒在房中,其他人自然以为此时大人正在享受鱼水之欢,也就没有打扰,唐昧府中都是一些星象八卦之类的书籍,钱财倒也没有多少,随行而来之人看着没有多少油水,也就纷纷撤了。靳尚的亲兵守在房门口,也不敢进入打搅。唐昧子嗣被锁在紧邻朱雀雕像的房间里,哭泣叫喊之声不绝于耳,如何处置,还得等靳尚下令。李穆从房顶之上顺廊柱而下,瞬间点了看守的穴道,冲进房间中,“孩子们,不要怕,跟我走,手拉着手,知道吗?就像我拉着姐姐那样。”李穆拉着唐昧的大姑娘唐棻说道。唐棻已然出落地亭亭玉立,看着李穆,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少侠相救。”李穆急忙拉着他们,一道出了唐府。可怜楚国一代名将,竟会因为一场战事的失利,便家破人亡,也充分说明了楚国政治环境的恶劣。屈承开在外接应,顺利地便把唐府众人接出了郢都。“兄弟,就送你到这里了,高山水长,后会有期。”屈承开抱了抱李穆,有些不舍。“待我将他们送到墨家神农大山,定会回来与你们回合。”李穆拍了拍屈承开,就此告别。

唐昧府中人员的外逃在楚国引起轩然大波,靳尚侮辱唐昧夫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在郢都城中迅速传开。怒不可遏的靳尚下令全国范围内通缉唐府众人,屈原闻听此消息,进宫弹劾靳尚,可是在郑袖的偏袒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但此消息传到重丘,事情完全变了味。“将军,切莫冲动啊,三国联军刚刚撤离,若是此刻大动干戈,于国不利。”庄趫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唐昧身死,他在军中搞了隆重的祭祀仪式,本以为楚王会给唐昧一个体面的交代,但是,他的夫人竟然被靳尚以罪妇之名大肆蹂躏,这要无动于衷,还能是军人吗,当即便要纠集部卒,杀入郢都,活剐了靳尚。“老子此刻才顾不得许多呢,连年征战,军士死伤甚重,原因在何?楚王昏聩,佞臣当道,民不聊生,我等便要还楚国一个青天来。杀进郢都,惩治奸佞。”周围士卒的热情都被点燃,他们平日里都受过唐昧的恩惠,作战胜利,唐昧遍分余财,从不私藏,对军士宽怀,深得部下的拥戴,此刻以唐昧名义起兵清君侧,庄趫的宣言极具号召力,众人齐声高喊道:“但听将军吩咐,万死不辞。”庄趫将各营将军聚集在一起,说道:“唐公骤逢大难,嫂夫人蒙羞,我等此后在楚国,还有何面目见先祖。今日举兵,乃为讨个公道,日后我等若是战死,楚王亦如此对我们,岂不寒心,今日,以我庄趫为首领,他日若有罪责,我庄趫一力顶上,决不连累诸位。”下面列席将军也是义愤填膺,“将军但说,我等只管做,日后若是秋后算账,我等陪着将军,保管将军黄泉路上不孤单。”庄趫大喝一声,端起酒碗说道:“好,请各位将军明告手下人,此次入郢都,不强求,但是,不许站在我等对立面,否则,莫怪我等到时不讲情面。”列席将军齐声大吼道:“嗨。”庄趫叫道:“如此,拜托诸位将军,公道在心,全胜而归,喝。”五万楚军锐卒在庄趫的率领下,一路杀奔郢都。

炽羽九凤最快时间就将叛军的消息递给了楚怀王,让楚怀王很是震惊,没曾想对唐昧处置一招不慎,竟会引发如此后果,更为关键的是,此刻十万秦军就在武关虎视眈眈,若是庄趫之乱与秦军入楚,楚将有覆亡之险,不及多想的楚怀王急忙让人宣召屈原。

“纫兰,这可如何是好?嗯?”楚怀王不等屈原坐下来,便拉着屈原的手问道。“臣启我王,目下之患,乃是我王宠信奸佞,混淆视听,残害忠良啊。”楚怀王袖子一拂,怒道:“纫兰,寡人叫你来,不是让你来数落寡人的,是让你来想解决办法的。”这也是屈原的性格,刚凝直谏。“我王,叛军打着唐将军的旗号,也就是想为唐将军恢复名分,靳尚大夫管不住自己,险些给我楚国酿成大祸,必须惩治,唐氏族人恢复名誉,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叛乱自可平定。”楚怀王说道:“政令朝令夕改,如何信服民众,让寡人在叛军武力欺压下低头,绝无可能,要是如此,国人如何看待寡人。”屈原急道:“灵均,十万秦军若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啊,况且,叛军所提要求,并不过分啊。”楚怀王怒道:“纫兰,你为何处处为叛军说话,靳尚大夫也是国之重臣,常伴寡人左右,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勋,惩治靳尚,旧贵族们还不得寒心啊。”

“王上啊,靳尚犯了国法,引起众怒,岂能袒护,为旧贵族利益而损伤军中将士,王上,此中轻重,掂量掂量,当务之急乃是防止秦军趁乱偷袭啊。”屈原跪在地上,眼泪纵横。“好,纫兰,如此,便惩戒靳尚,剥夺靳尚参与政务的权力,流放江北两年可好?”屈原笑道:“王上这点诚意怕是难以打发叛军。”楚怀王也是不耐烦,说道:“这样,纫兰,靳尚之事,全权委托于你,寡人准你便宜行事之权,你为寡人的使者,全力操持叛军事宜,护持寡人面子,不损大楚国威,便可。”屈原拱手道:“遵王令。”说罢便要退了出去,楚王看着屈原,说道:“秦人已经挥师东来,寡人派遣景翠为将,前去抵御,如何?”屈原思虑了一会,说道:“景将军确是最佳人选,督令粮草,臣以为昭睢便可。”楚怀王露出了笑容,说道:“依你,楚国内忧外患,还好有纫兰啊。”屈原躬身道:“王上抬举了,为大楚做事,屈原义不容辞。”楚怀王哈哈大笑,“装什么装,乐开花了吧,去吧,寡人等你好消息。”屈原笑嘻嘻地便出了王宫。

庄趫带领军士一路进逼郢都,攻下郢都的门户—蓝田。庄趫长期与唐昧协同作战,在楚军之中威望甚高,因此一路攻来,基本也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副将菜和一开始还嘟囔,一点也不过瘾,被庄趫狠狠地骂了一顿,“楚国人打楚国人,说出去,被人笑话,我们是来给唐公讨公道的,不是来掠夺钱财的,没有抵抗,那是好事,说明唐公之事,众多民众心中很不满,我们也是顺民意而为。”此言一出,再也没有人再来打搅庄趫,倒是很多民众,自发加入庄趫队伍,庄趫的叛军也就一路高歌猛进。

屈原得到王命,命人将靳尚绑缚在马车上,围观民众纷纷出来观望,尤其是平日里收到靳尚荼毒的妇女们,全然不顾及靳尚的呼喊,将手中的瓜果齐齐扔向了靳尚。“靳尚大夫,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是郢都民众,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靳尚将头扭向一侧,不理睬屈原,“看那,是巴人们,他们在唱歌。”屈原远望,看到郢都大道上,数百巴人们跳着舞蹈,唱着歌,来到屈原面前。“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激浊而扬清,废贪而立廉,此盛德兮,牵于俗而芜秽”,简洁而明快的歌词,昭示着楚民渴望清正廉洁。历史上的巴人们以作战勇猛著称,歌舞堪称一绝,巴国紧邻郢都,文化层面上更接近楚文化,秦国灭亡巴蜀之后,许多巴人便大量退往楚国,以期借着楚国之力复辟。郢都有很多巴人聚居区,叫做“下里”,每当有大型祭祀活动,巴人们便会集体唱歌跳舞,引来郢都数千人来围观附和。巴人们在族长的带领下,来到屈原面前,齐齐跪在大道之上,“左徒,巴人们经过长期的融合,已经化入楚境,我等殷殷期盼楚国强大,幸赖楚国有左徒,恳切盼望恶人们得到严惩,吏治清明,祖国万年。”跪伏在地的巴人们齐声应和。屈原赶忙从战车上走了下来,将巴人族长扶了起来,说道:“诸位亦是我楚人,屈原承诺诸位,定规劝我王,清明吏治,激浊扬清。”民众们都被屈原的信心所感召,齐声高喊:“楚王万年,左徒万年。”

在民众的呐喊声中,屈原声势浩大地出了郢都。“父亲,我等如此对待靳尚大夫,我王会不会秋后找父亲算账。”屈原摆摆手说道:“我王并非昏聩之君,否则,对这次叛乱,毫无和平解决之希望,既然希望为父平定叛乱,便不怕任何后果,孩子,跟着父亲,委屈你了。”屈承开看着屈原近几年为国事操劳,本十分俊朗明逸的脸颊上,也开始有了些许岁月操磨的痕迹,不禁感慨万千,眼泪纵横,脸扭向一侧,不再看屈原。随着车马隆隆之声,屈原等人很快便来到了楚国蓝田。蓝天紧邻汉水,沿河筑城,成为鄢郢间的咽喉通道。庄趫率亲信早早便迎候在蓝田城门,看到屈原驱车到来,急忙前去迎候。屈原此前施行美政,除奴籍贱籍,军功授赏,擢升青年将领,打破旧贵族专一军事,庄趫便是屈原极力拔擢的将领之一,因此,屈原在军中有很大的声望,这也是楚怀王遴选屈原为和平解决争端的最佳人选。

“参见左徒,不忠不孝之臣庄趫负荆请罪。”庄趫俯身参拜,被屈原一把扶了起来,“无妨,无妨,将军忠信,请。”屈原伸手便请庄趫前往内城,“左徒请。”二人手挽着手,同乘车马进了蓝田。

“左徒,我等如此,实是不得已而为之,靳尚小儿,欺人太甚,唐公已然身死,纵使再大的罪孽也该消弭了,即便唐公有罪,也该昭告天下,靳尚欺侮夫人,是可忍熟不可忍。”庄趫怒气冲冲说道。“将军,靳尚我已经压了过来,只是,他罪不至死,我王明令,你等可随意处置,只是留他一命便可。”屈原拍了拍手,屈承开便将靳尚压了进来,“跪下。”屈承开大喝道,“小小后辈,敢如此对待国家重臣,我要明告王妃,治尔等之罪。”庄趫跑上前,啪啪两巴掌,“再叫,头给你拧下来。”靳尚一下子被打懵了,“你是何人,敢如此对我。”语气已然缓和了许多。“庄趫。”庄趫一字一顿说道。靳尚低下了头,随即摆手说道:“将军,唐公夫人在下并未玷污,她被人救走了,整个唐氏族人都被救走了,将军明察。”庄趫厉声说道:“你要真的玷污了夫人,你此刻已经是一具死尸了。来人,拉下去,打三十军棍,扔出军营。”从帐外进来两个彪形大汉,只往靳尚面前站立一下,靳尚便瘫软在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看,尿了,怂货。”靳尚早已经吓得屎尿横流,庄趫摆摆手,便将靳尚拖了出去,只听到一阵凄厉之声,靳尚早已经叫地死去活来,军营中人对靳尚也不留情,一棍重似一棍,还没到十棍,便昏了过去。

“左徒,唐公之名可有恢复,我王如何说。”庄趫身子前倾,问道。屈原抿了抿酒,润了润嗓子,说道:“唐公名誉因为战争失利,暂时还未沉冤得雪,唐氏族人藐视国法,我王明令不许踏入楚境。”庄趫哦了一声,随即笑道:“夫人可是左徒派人救走的。”屈原只笑了笑,并不答话。“如此结果,我等还算满意,屈子,军营庄趫已经呆不下去了,此次叛乱,庄趫一力策划,他们只是附从者,能否免罪。”庄趫问道。屈原已经想到此种结局,因此也不加犹豫,说道:“王上允我便宜行事之权,这于王室脸面无碍,免罪。”庄趫急忙跪服在地,说道:“罪将庄趫,铭感五内,谢左徒。”说罢便卸去甲胄,准备出营。屈原起身说道:“将军,若是在下日后寻访将军,如何?”庄趫回身道:“但又不平之事,便有庄趫所在,屈子那时流放汉北,不也是替天行道,神龙见首不见尾。”说罢二人哈哈哈大笑,“仰天长啸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只是遗憾的是,不能与左徒共饮几杯,一醉方休。”庄趫说罢便大笑出帐。

一群人乌泱泱站在帐外,日暮西斜,火红的云彩映照着天地,就连叶梢上都渡上了血色。

“将军。”只听帐外一阵山呼海啸之声,所有楚军将士都站在帐外,庄重肃穆。“跪。”一声战鼓之音,响彻四海,楚军士兵齐齐跪在地上,“干什么,干什么,啊!老子只是不当兵了,可还是你们的上将军。都给我站起来,老子带的兵,是国家之兵,是勇锐之师,不是我庄趫一人之兵。”庄趫喘了口气,大声喊道:“天地有正气,唐公节垂丹青,我等目的已成,此役,左徒承诺,诸位无罪。”“我王万年,左徒万年,将军万年。”楚军将士面露喜色,齐刷刷高喊。“走了。”说罢庄趫大踏步向营外走去。

“楚军儿郎们,向唐将军和庄将军,送别,战鼓之音,起。”屈原在帐前高喊道。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浑厚嘹亮的战鼓之音声贯寰宇,“吼吼,喉”,楚军齐声操练,庄趫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孤苦,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他没有勇气看一眼这些儿郎们,他怕,这一回头,便不想走了。他怕这一回头,内心的防线就此崩塌,他怕这一回头,听到了那一声,上将军。

残阳低沉了下去,血红的树梢见证了这一名将的离去,渐渐地,风起,云落,青鸟从天外掠过,数万声上将军,道出了楚军最后的倔强。

轰轰烈烈的庄趫叛乱被平定,庄趫远遁楚境,靳尚被吓得精神失常,屈原平定叛乱居功至伟,重新得以在楚国掌握权力,楚国因为这次叛乱旧贵族趁势崛起,借着平叛的由头,大肆扩冲私兵,封地势力重新抬头,楚国陷入分治的乱象。同时,秦人趁着楚国虚弱,连年大战,出兵武关,一路攻城拔寨,杀楚将景翠,气得楚怀王在宫里大骂秦人无信无义,可是那又如何,这就是战国。

李穆带着唐氏族人,一路跋山涉水。唐家夫人温柔可人,是邻家母亲的样子,唐家大姑娘唐棻善解人意,妩媚妖娆,眉目间总能读出不一样的韵味,下面的妹妹们也总是调侃。“看,姐姐的脸又红了,大姐,大哥哥的眼睛里有星星吗?为什么你总是盯着大哥哥看,一看你就脸红。”唐家小姑娘唐嫣问道。

“小小年纪,胡说什么?我哪里有盯着他看。”说罢便羞涩地跑开了,“娘,姐姐为什么这么奇怪啊。”

唐夫人温婉地笑了笑,说道:“你姐姐啊,心里的位置满了,以后,有罪受了,可是,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唐嫣看着母亲一会微笑,一会叹气,说道:“长大了好奇怪,不跟你们说了。”唐家夫人和唐棻一路之上对李穆很是照拂,穿破的衣服都是唐棻给洗了,李穆尽管再三推辞,也架不住唐夫人的糖衣攻势,给李穆搞得还不好意思了。

好在是江南地区,景色优美,树林繁茂,可毕竟有女眷,李穆还是觉得不方便,尤其是女子沐浴之时,自己就成了那个望风之人,这感觉,像是一个偷窥贼。母亲梦轩在自己刚入江湖之时,就告诫自己,“若是对姑娘无意,便须克己明身,不能随便对姑娘吐露心志,若是见一个,爱一个,李家家法不容,你父亲在这一点上就做的十分出色,他就是你的榜样,从一而终,知道吗。”倒是沅玑不以为然,说道:“你可以对多位姑娘留有情意,但是你须铭记一点,若是你玩弄姑娘感情,不尊重妇女,为娘可是要收拾你的。做事单凭真心,喜欢就是喜欢,男子,也要勇于表达自己的心志,知道吗?”母亲的话在耳边时不时想起,这让李穆也是十分为难,倒是少了平日里该有的洒脱。

半个多月的行程,诸人来到墨家修行的神农大山,缭绕的云雾像是一条条丝带,让人宛若置身仙境,这就是大自然的恩赐。“唐家妹子,你来过这里吗?”李穆转身问道。

“没来过,这里浑然天成,鬼斧神工,很是漂亮。”唐棻娇羞地说道。“那就敞开胸怀,对着天下奇景,喊一嗓子,像我这样,啊 啊啊 。”李穆对着山中长啸,内力催引下,回声无尽绵长。唐棻也是不再顾及,学着李穆的样子,对着山谷大喊了一声,连日来的疲倦,都随着这一嗓子,融进了山谷清风之中。

“你可知这墨家的来历?”李穆问道。唐家夫人看着二人坐在山间小溪旁闲聊,也不去打扰,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其他地方歇息。唐棻坐在大青石上,将自己的玉足泡在小溪里,来回晃动,感受着凛冽的溪水对自己痕迹的冲刷,听到李穆发问,摇着脑袋说道:“墨家兼爱非攻,为万民着想,是个好门派。”“没了?”

“没了,我就了解这些。”唐棻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嘿嘿,那我给你讲讲墨家吧,要不我们去拜山,你却不知这山吃的什么,为何如此,岂不尴尬。”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唐棻托着下巴,扑闪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穆。

“墨家创始人墨翟,与至圣先师孔夫子乃是同期之人,曾自称为贱人。”唐棻笑了笑,说道:“他怎么称自己为贱人啊。”李穆笑道:“因为他出身卑贱啊,你不要打断我,你看你,我讲到哪里了。”唐棻咯咯直笑,说道:“你还没开始呢,大哥,贱人,啊,贱人。”李穆无奈地点了点她,继续说道:“那时的墨子还没有什么伟大的志向,生活贫苦质朴,却其乐融融,家人和睦。鲁国乃是。”

“哦,我知道,是周公的封地。”李穆被突然的一声大叫惊了一下,急忙回头去看,是唐家小姑娘唐嫣,唐家夫人微笑着,一脸歉意地说道:“没看住,就跑了过来。”李穆将唐嫣一把抱在怀里,点着额头说道:“你也是个博学女孩了。”唐夫人也坐在一侧,饶有兴趣地听起了故事。

“鲁国是周公的封地,周公制定礼乐制度,通伦理,和天地,化异同,成天下。但是礼乐制度以血缘伦理为依托,只在士大夫范围通行,战国时期礼崩乐坏,孔夫子提出克己复礼的主张。”

“哥哥,何为克己复礼?”坐在怀里的唐嫣问道。唐夫人笑道:“孔夫子也是为鲁国兴衰奔走列国,为了社会秩序,他认为仁爱乃是正身之本,民有仁爱,即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循中庸之道。嫣儿,你要是有了糖块,会不会分李穆哥哥一份啊。”唐嫣奶声奶气大叫道:“会。”李穆摸着唐嫣的脑袋,“真乖。”“对于统治者来说,要施行德政,敬德保民,所谓苛政猛于虎也。孔夫子的儒学在鲁国范围内广泛传播,有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后来子思接续衣钵,墨子便莫名而来,可是学着学着,就发现,儒家的那一套,也是有很多缺陷的,便自创门派。”

“墨子好大的魄力啊,一言不合就开山立派,大哥哥,你有这个本事吗?”唐夫人职责道:“不许这么提问,不礼貌,知道吗?嫣儿。”李穆确懂得,说道:“嫣儿,开宗立派乃是学贯古今之人,博学多才之辈,非有学富五车之人,根本没有能力,即便如你父亲,在星象之学造诣甚深,也未自立门派,你说,我能比得上你爹吗?”唐嫣嘿嘿大笑道:“我知道了哥哥,日后好好钻研学问,不问前路,只管踏实向前,才是正道。”

唐棻惊讶地看着李穆,“你带过孩子?”李穆笑道:“我还是个稚子,如何有孩子,在下舍妹与嫣儿性格很是相似,只有我姐才能降得住,她说,只有耐心解答她的问题,她才会服你,要不,她只会跟你反着来。”唐棻笑道:“厉害,厉害,这个丫头,果然如你所说,我母亲便是如此对她,所以,她从来不来找我。”

唐嫣坐在怀里说道:“你凶巴巴的,哼,我就喜欢大哥哥。”唐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小丫头,这就不要姐姐了。”唐夫人看着三人融洽,内心十分高兴,便继续说道:“墨子出身平民,自然事事为平民着想,孔夫子之仁爱思想,还是一种有等级差别的爱,先爱父母,再是国君,然后是社会其他人。墨子反对这一理念,他认为,爱就应当是没有等级差别,因此,提出了兼相爱,交相利的思想,以兼爱而互利,便是明告世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心里装着别人,相爱他人,这既是利人,也是利己。只是,墨家等级森严,犯了错要受墨家之刑,游离于国府之外,为他国所不容,便隐藏于神农大山。当初墨子为了止楚攻宋,亲率墨家弟子护卫宋国领土,其悲壮,其奋勇,诸子百家,无一可及。为了理想事业甘愿牺牲自我,这是很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唐棻和唐嫣听得入神,突然,从旁传来一声锐利的哨声,李穆急忙护住三人,说道:“墨家有强敌拜山,你等紧随我之后,到了墨家,就安全了。”唐棻几人手拉着手,紧紧跟着李穆,前面一行人气势汹汹,嘴里叫骂之声不绝于耳,李穆等人便跟着前面之人,一路随行,到了墨家。

“墨家五老踪影全无,只是后辈之人,诸位英雄,今日,踏平墨家,扬威江湖,就此此时。”为首之人乃是东周王室的孟昶和韩昭明,不知从何处听说墨家五老失踪,便纠集了一些江湖上的有头脸之人来到墨家,墨家在江湖之上地位甚高,若能平了墨家,周王室复兴大业便可由此起步,收拢江湖势力,一点点做大做强,先祖文王推翻殷商之时,实力尚还不如此时呢。韩国与周王室唇亡齿寒,因此,韩国就成了孟昶极力拉拢的对象。韩昭明为了青冥宝剑,孟昶则是借着消灭墨家的气势,壮大周王室力量。

“踏平墨家,好大的口气,你等有什么本事,竟敢说灭了墨家,墨家何处得罪诸位了,出言不逊。”论政台前的神农五虎大喊道。李穆喜出望外,这熟悉的声音,不就是五位义父吗?可现在他还不能急着去打招呼,墨家到底什么情况,他还没搞清楚,一会定要给五位义父一个惊喜。中条五鬼名字不好,进入墨家,被禽滑厘改了名号,称为神农五虎,虎虎生威。

“哈哈哈,就你们几个不入流的东西,也在这里叫板,那就拿你们几个开刀。”孟昶伸掌便向五虎打了过去。张社目不转睛,盯着孟昶的招式,五位义兄要是顶不住,自己就得上。五虎在神农山上研习内功,颇有一番进境,尤其在得到禽滑厘的指点之后,更是突飞猛进,禽滑厘打趣道:“几位要是猛一出手,乃在一流高手之列,可要是被人发现拳脚不行,可就是末流了。”为此,禽滑厘单独教了五人一套极为简单的拳法,搭配上精深的内功,每一拳都有开山裂石的威力,为此,禽滑厘还给取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唤作“气定山河”,以气运拳,拳破山河。

五人大喝一声,握掌为拳,从五个不同方位向着孟昶攻来,五人拳劲在内力加持下,让功力深厚的孟昶都喘不过来气。孟昶大吃一惊,想不到,墨家后学之辈竟有此等高手,大意了,急忙闪身躲开。五人强大的拳劲直将论政台前的地面砸出一个大洞,引得墨家弟子齐声喝彩。就连武学修为有一定境界的李穆,也大吃一惊,五位叔叔何时功力精深到此种地步了。

五人接连向孟昶挥拳进攻,都被孟昶轻松闪身躲过,孟昶也看出了这套拳法的朴实无华,心下不禁有了对策。在五人再次出招之时,孟昶施展轻身功夫,一个箭步便冲到了黄瘟鬼身侧,一套短小精悍的贴身掌法,便将黄瘟鬼打翻在地,如此一来,五人大阵的威力骤减,被孟昶各个击破。唐棻在一侧说道:“这人好聪明的手段,欺负五人拳脚不行,卑鄙无耻。”李穆没有理睬唐棻的言语,他在思索五位叔叔的武功原理,分则四处出击,合则逍遥为一,似是蕴含很深的哲理,可是这个哲理是什么,他却想不明白。他脑海中隐约出现了些《占元星经》的东西,二十八星宿分列各方,彼此相互运行,相互配合,好像是对《占元星经》中的“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方”的完美诠释。

孟昶找到了破敌之策,三五招内便将五人打翻在地。“三脚猫的功夫,墨家,不过如此。”孟昶轻蔑地看向怒目相向的墨家弟子。张社红着眼睛走了出来,报剑说道:“墨家,张社,请。”韩昭明一眼便看到了张社手中的青冥宝剑,飞身入场,说道:“孟兄,你已胜了一阵,此阵,我来试试。”孟昶看了一眼韩昭明,也知这个老狐狸要干什么,算了,卖他个顺水人情吧。孟昶拍了拍韩昭明的肩膀,说道:“小心。”

张社也不留手,挺剑便直刺韩昭明的胸口。韩昭明运起掌力,与张社战在一起。张社有兵器之力,一路横砍直削,韩昭明掌力雄浑,成名绝技四岳无疆掌虎虎生风,张社虽有兵器之利,却也占不得丝毫便宜。这时,墨家钜子屈鸠走了出来,禽滑厘等人不知去向,屈鸠作为禽滑厘的嫡传弟子,便成为了墨家最为年轻的一代钜子。此刻张社与韩昭明动手,屈鸠双眉紧锁,显是极为担心,若是张社都落败,屈鸠也没把握战胜这些强手,这些人来的也真是时候,正是墨家最为虚弱之时。看来,这一次,墨家,要栽了。

韩昭明内功深厚,掌风强劲,张社虽然剑法精妙,却也挡不住韩昭明掌力的泰山压顶之势,手中的长剑已经微微有了些许偏差,“钜子,兄长已然落于下风,这可如何是好?”门人在旁问道。屈鸠默然无语,只是默默地盯着场上的局势,张社千难万险都已经过来了,岂能在墨家总院栽了跟头。

韩昭明猛然增强攻势,张社运起天蚕剑法,将自己护持地密不透风。韩昭明催动掌力,向着张社手掌猛然击来,张社挺剑直刺,也向着韩昭明掌心攻来。李穆内心暗道一声,不好,韩昭明定会近身猛攻,趁机夺剑。果然,张社剑至半途,韩昭明猛地近身,挥掌连击张社胸口,四五招下,张社被打得连连后退。张社抵挡渐觉吃力,一个不留心,胸口便被韩昭明一掌击中。“还不抛剑,不要命了吗?”韩昭明大怒道。张社后撤三两步,说道:“死不抛剑。”韩昭明瞥了一眼,怒道:“如此,便不客气了。”说罢挥掌攻来,张社受伤不轻,已然无力抵挡,正在李穆要出手之时,屈鸠三步并作两步,挺着吴钩便入了场。孟昶看到后,也是飞身入场,说道:“墨家钜子,我倒想见识见识。”屈鸠被孟昶缠住,一时无法分身。

张社已然口吐鲜血,韩昭明虚晃一掌,张社趁机拦挡,被韩昭明轻松点了手腕,将青冥宝剑夺了过去。

看到躺在地上呻吟的神农五虎,说道:“那日在宜阳,便是你五人助秦脱困,打了我一掌。”神农五虎定睛看了一眼韩昭明,说道:“尚贤任侠,助贫扶弱,那秦人已然受伤,不至于赶尽杀绝,不是吗?”韩昭明哼了一声,说道:“秦人虎狼,杀之而后快,你决意阻拦,可是与整个江湖为敌。”神农五虎说道:“天下正邪两分,只在心性而为,六国之人心术不正,亦是江湖败类。”

从人群中窜出一人,说道:“早知道墨家弟子忠贞不二,性如烈火,既然维护秦人,那便休怪我等无礼了,正好我这千年血蟾,好久没有人血补充了。”说罢从随身罐中拿出了一个通体红色的血蟾,一蹦一蹦,甚是恐怖。唐棻早就吓得捂住了眼睛,唐夫人也将小唐嫣的眼睛捂住。

屈鸠虽是禽滑厘嫡传弟子,可是内功外功都算不得墨家上乘,禽滑厘也总是告诫屈鸠说,墨家在江湖之中,本就不是以武服人,心思不能总是放在武学上,更要参研《墨经》,修养心性。屈鸠不以为然,倒是与邓陵子的思想如出一辙,墨家践行侠义之道,没有武学根基,如何去做,因此习得了一手精湛的吴钩。

此刻临敌,孟昶武功高深,内力精湛,屈鸠根本不是对手,只是三五十招便被打倒在地,说道:“墨家弟子兼相爱,交相利,心智意坚。”孟昶看着墨家粗陋的陈设,说道:“如此苦修,有何好处,不如跟着我,为天子效力,如何?”屈鸠头一扭,不再看他。

血蟾从罐子里跑了出来,闻到血的滋味,猛地便向神农五虎跳了过去。忽然,从斜刺里飞来一支银簪,将血蟾死死钉在地上,穿了个透心凉。那人看到心肝宝贝被杀,心如刀绞,抱着血蟾,痛不欲生,随即扭头大骂道:“什么狗娘养的,竟敢射杀我的血蟾,它可是吸了四十多条活人,方有如此艳红之色,啊。”孟昶看到那银簪,似是女子所用之物,这手法和劲力,不容小视,孟昶很是疑惑,来人之中还有如此高手。

韩昭明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抬眼看了一眼,说道:“既然来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想管这档子事,得亮亮本事。”说罢,将银簪捏在手中,猛然向着人群之中飞了过去。李穆运起内劲,将银簪接在手里,带着唐氏母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到三个绝色女子,人群中一些人已经眼睛瞪得像铜铃,口水流了一地,“什么时候武林之中出了三个这么水灵的淫女啊,这要是娶回去,折我十年阳寿都可以啊。”

“一会灭了墨家,这两个女人我得尽早下手。”李穆实在忍不了这些污言秽语,随手听音,将银簪之上的铜球扔了出去。“啊”,人群中一人捂着嘴巴,两个大门牙被铜球打了下来,嘴里流着鲜血,那人拿着兵器便要上场,被同行之人拉住。

孟昶看到李穆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隐约之中还有点仁者气度,便问道:“你是何人?墨家弟子?”李穆笑道:“虽不是墨家之人,却对墨家之行为崇敬已久,舍身取义,追寻大道,乃我辈之楷模了。”神农五虎只感觉李穆甚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熟悉。

“如此,你是管定这摊子事了,那好,看看你的本事吧。”孟昶出言道。“在下本领低微,只是,墨家作为江湖帮派,侠义为怀,你等灭了墨家,徒增恶名罢了,于复兴王室之业,只是有害无益。”孟昶哦了一声,对李穆之言,显然很感兴趣,说道:“足下认为当如何?万望赐教。”

李穆拱手道:“赐教愧不敢当,只是,周王室之复兴,其根源乃在变法图强,战国之世,此为潮流。天子恪守周礼,分封制下,无甚实权,如何复兴,没有田土,如何复兴?没有根基,谈何复兴?周文武之时,姜太公吊民伐罪,顺天而为,顺民意而行,乃是天道。依血缘而行分封,可是血缘关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走向淡化,如此,仅剩权利与义务,如何维系,其架构,便不稳定。”李穆尽量放缓语速,若能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使他们知难而退,也能省去一些麻烦,这叫以理服人。

孟昶点点头说道:“有道理,继续说下去。”韩昭明也在一侧坐定了,想知道一个娃娃,能有什么高论。“天下纷乱,列国纷争,礼崩乐坏,瓦釜雷鸣,民为邦本,墨家秉承天意,惩强扶弱,与文武之精神相通,代表天下平民阶层,你若灭了墨家,便是与天下庶民作对,你若是灭墨家立威,可就打破算盘了,如此,天子只会为万民唾沫,加速覆亡,这也是墨家虽与天下作对,可天下亦不敢小视墨家,他们哪家君主,不想灭墨家而后快,秦国商鞅变法,渭水草滩刑杀七百民众,墨家当下便至,刺杀商鞅与孝公,如此雷厉风行之学派,天子避之唯恐不及,何敢谈灭?”

如此一番言论,便是连张社都惊讶了,鞭辟入里,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小家伙,嘴皮子快赶上张仪了。孟昶也不能在众多英雄面前失了面子,说道:“小家伙,说的倒是有道理,只是,墨家藏书楼,可是天下武学之士的殿堂,这几人武功低微,我等去借阅两本,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吧。”

李穆笑道:“天子的九鼎为何不借与秦人保管?”此言一出,孟昶顿时恼羞成怒,伸掌便向李穆打来。张社等人听到李穆此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青瘟鬼捂着肚子,在地上来回打滚,“我笑不活了,这小家伙,怕是张仪秽土转生吧,这嘴,可真欠啊,不过,爽,我喜欢。”李穆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孟昶,今日若不取李穆性命,怕是很难罢休了。

孟昶伸掌便是成名绝技—阴兵权计,微微泛红的手掌掌力刚猛,向着李穆袭来。李穆也不保留,使出自己最为熟练的听潮剑法,长剑风雷之声不绝于耳。张社与神农五虎更是心惊,相互看了一眼后,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地半天说不出来话。此套听潮剑法可是当初张仪战胜孟胜的那套剑法,鬼谷子临场授艺,此时,这位少年,可不就是鬼谷子的徒弟—李穆是也。

孟昶顿觉匪夷所思,小小年纪,竟有此等造诣,以刚猛剑法与自己掌力对拼,这在自己出道江湖还是头一遭。孟昶尽管掌力凶猛,可却是完全无法近身,以掌力压迫李穆之剑招,可是听潮剑法有波涛汹涌之势,孟昶以掌力完全占不得便宜,当下十分焦躁,韩昭明却是发现端倪,说道:“孟兄接剑。”

有剑在手的孟昶顿觉舒畅,可下一秒,他便对自己这一想法追悔莫及。李穆要的,便是让孟昶放弃以掌力取胜的路子,迫使他使剑与自己一决胜负,待孟昶刚刚接剑,准备以刚猛剑法与李穆对攻,未曾料到李穆陡然转换剑法,施展开精妙绝伦的龙游荷苏,此套剑法可是屈原与唐昧亲手试过的剑招,此刻孟昶完全被李穆步步算在陷阱里,浑身武功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被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步步紧逼。孟昶万念俱灰,竟然栽在了一个娃娃手里,当真憋屈。眼见孟昶便要落败,李穆伸剑横削,剑至中途便收了手。场下众人都在怀疑是不是看到了鬼魅,闲庭信步间便击败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孟昶,便是在娘胎里练武,也不至于如此吧。神农五虎与张社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足下去吧,墨家之事,望足下细思。”雍容娴雅的气度让一旁观战的唐棻忍不住大声喝了声彩,她太兴奋了,这就是自己梦中情人的样子吧,危难之时挺身而出,那一刻,他就是这个场上最靓的崽。“你是魏人?魏漪也来淌这趟混水吗?”李穆被问了一愣,随即说道:“魏漪前辈武林名宿,剑法精妙,小生无福。”

“可你这几招剑法,分明就是魏漪的绝技,你不是魏漪的徒弟,是何人?”韩昭明看到了李穆的剑招,气势汹汹地问道。李穆笑道:“你若是想知我师承何门,可上前来试试。”

”少侠武功精深,孟昶败了,昭明兄,就此告辞,哎。”孟昶打断二人对话,他此刻心绪低落,一个人落寞地出了墨家总院。自己苦苦研修数十年,竟然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没打过,这些年,自己的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还谈什么复兴大业。周王室的复兴之路倒底在何方,上天啊,你开开眼吧。“砰砰”,孟昶连出两掌击在拦腰般的树干上,树叶散落一地,飞鸟四散逃开,砰砰砰又是连续击打,心灰意冷的孟昶气喘吁吁,躺在树干下,不知不觉之中,想到了太公拜将,武王伐纣,那时的意气风发,那时的八面威风。

墨家总院内,唐棻与唐夫人急忙去将屈鸠等人扶了起来。张社强自站了起来,看着俊雅的李穆背影,随口叫了一声:“穆儿?”李穆猛然扭头,奔向张社身旁,跪伏在地,“不孝儿郎李穆,拜见社叔和五位义父。”张社老泪纵横,想不到在这紧要关头与自己朝思暮想的李穆相逢。“哎,哎,好了,起来吧,地上怪凉的,啊。”张社抚摸着李穆的脸颊,“让叔好好看看,嗯,长大了倒是与你娘有几分相似,不错。”

神农五虎也是踉踉跄跄地来到张社身旁,扶起了李穆,激动地说道:“虎墩?”李穆嘿嘿一笑,应了一声,“哎,小虎墩拜见。”

“唉,墨家不讲这些虚礼,好好,好啊,长成大人了,能保护五位叔叔了,多年不见,越发俊朗了,啊。”神农五虎将他扶了起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穆站起身,说道:“多谢五位叔叔栽培,你们身体可好啊,爹娘可是很想你们呢。”

“小家伙,你爹娘怎么样。”神农五虎拍了拍李穆的肩膀问道。“他们很好,就是挂念你们。”

“是呀,与李冰兄弟已经十多年没见了,很是想念,哪天下山,去看看他们。”

许久未见的几人十分亲切,闲聊了一会,李穆看到唐棻等人站在一旁,便将唐夫人拉了过来,详细说了唐氏族人的境遇。“社叔,此次唐氏族人大难,穆儿未经墨家同意便将人带上了山,只是希望墨家能收留她们。”

张社看了一眼唐夫人,微笑了一下,将李穆拉到一侧,说道:“穆儿,墨家纪律严明,凡事但凭钜子决断,我问问钜子师兄,你稍等我一下。”说罢便要去找屈鸠。

墨家总院内的泥土地坑坑洼洼,见证了这场战斗的酣畅淋漓,作为墨家钜子,屈鸠深感责任重大。“诸位江湖英雄,是要留在墨家吃顿便饭吗?”屈鸠站起身,向着院中的众人拱手道。

院内诸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话,都纷纷望向了韩昭明。韩昭明向前一步,拱手道:“今日我等唐突,得罪了墨家,还望钜子莫要见怪,此后,定来赔罪。”

“兼相爱,交相利,无怪,请。”屈鸠狠狠地抛下短短的一句话,拂袖而去,让院中群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诸位,散了吧,墨家胸襟四海,不会与我等一般见识,散了吧,啊。”说罢便要带着青冥宝剑与诸人一同下山,张社握住李穆的手说道:“穆儿,那柄宝剑乃是为叔至为重要之物,与你也有莫大关联,定要将它拿回来。”

李穆嗯了一声,飞身向前,两个纵跃便来到韩昭明面前,拱手道:“先生,此剑并非阁下之物,尚请归还。”

韩昭明哈哈大笑,说道:“墨家也言而无信吗?如此咄咄逼人?”李穆笑道:“在下可不是墨家,这是你我私人恩怨,此剑可不是阁下之物。”

韩昭明不甘示弱,说道:“此剑也不是你的,你偏要多管闲事吗?”李穆伸掌便打向韩昭明,此招出其不意,便是以夺剑为目的,韩昭明眼疾手快,迅速便闪了过去。

韩昭明背起宝剑,运起掌力迎了过去,四岳无疆掌之精髓便在于瞬发后至,掌力浑厚,你要么闪躲,要么便只能与他硬拼掌力。李穆微微一笑,在他与孟昶的比剑之中,处处为他设置陷阱,若是单论掌力,李穆还是欠点火候。此前韩昭明与张社动手,李穆在场下看的真切,韩昭明胜在内力浑厚,与孟昶异曲同工,但若是以相同方法应对,难免韩昭明有所防备。

在韩昭明进攻之时,李穆踏起了方位,凭借着对《占元星经》中招式的记忆,开始了二十八星宿间的方位,步法的游走。你强任你强,我自不管不顾,长剑在手,天下我有,这便是唐昧引以为傲的参横斗转剑法,只是不甚纯熟。唐棻却极为兴奋,她似是看到了父亲的影子,父亲曾教过她这门踏方位的学问,自己那时不懂,只是此刻看到李穆使出,顿觉亲切,看到李穆时时遇险,便出言提醒道:“角木初新,亢金穿铜,氐土无形,房日无际,箕水搅江河,木仙地动摇。”唐棻柔声软语,不懂星象之人根本听不懂唐棻在说什么,李穆本来对星象方位不甚熟悉,此刻唐棻出言提醒,李穆顿悟,脚步日益加快,长剑上下翻飞,饶是韩昭明武学深厚,根本破解不了此路剑法。如此一来,李穆便立于不败之地。

“久战不宜,当速速撤离,君子取剑,十年不晚。”思虑停罢,韩昭明便将青冥宝剑脱手,”少年人功夫精深,实为难得,宝剑与你,告辞。”施展轻身功夫,狼狈逃出墨家。微风拂面,神清气爽,李穆长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一旁的唐棻,“多谢姑娘指点。”唐棻圆润的脸颊霎时变得通红,粉扑扑的,倒是有几分娇羞之色,细细看来,眼波含情,碧水云月。

“公子不用客气,只是家父之绝学,在公子手里发扬光大,家父也定感欣慰。”唐棻小手揉捏着衣摆,低着头羞涩地说道,眼神却不与李穆直接交流,扑闪扑闪的,任谁看了,也会生出爱怜之情。

“穆哥哥,厉害了,打跑了坏人。”小唐嫣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说道。李穆一把抱起唐嫣,拉着唐夫人和唐棻,来到张社身侧,将青冥宝剑递送给张社。“叔,如何?”

张社接过宝剑,看了看李穆,说道:“穆儿,你过来,叔有话对你说。”李穆看了看唐棻,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

张社将宝剑递给了李穆,说道:“你也成人了,有些事情你也该懂一些了。此剑你拿着吧,关乎巴蜀地区稳定,切记小心保管,这也是你母亲家乡最为重要的东西了,江湖中传言,青冥宝剑与太阳神剑是开启水龙吟的钥匙,太阳神剑在你父亲手里,你定要护他们周全,知道吗?”

李穆看着张社,说道:“叔,水龙吟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引得各方英雄竞相追逐,自相残杀。”张社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回身道:“传言里边蕴含着天下绝世武学,学之独步天下,武林盟主,天下一统,是江湖乃至各国君主都想获得的至宝。”

“即是至宝,为何孟夫子与墨子等人却嗤之以鼻,墨家与儒家众弟子终生不得沾染水龙吟?”李穆不解地问道。

“墨家与儒家都有宗派信仰,社会秩序混乱不堪,贫苦大众水深火热,我等若是将精力放在水龙吟之上,与那些宵小之徒有何区别,穆儿,你要记得,水龙吟若是重新出现,你定要守住初心,防止它落入奸人之手,天下大乱。”

“穆儿谨记叔叔教诲。”张社满意地拍了拍李穆的肩膀,看着唐氏母女,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墨家自古不收留女眷,还望夫人见谅。”李穆急道:“她可是楚国大将唐昧的亲人,我千里迢迢而来,不就是为墨家信义,如何便不可了,墨家兼相爱,交相利,难道只是说说嘛。叔。”

张社也很是为难,看着李穆如此真切,便跑了进去,与屈鸠据理力争。不一会,还是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叔,我这里有屈原左徒的亲笔书信,看看钜子能否看在左徒的面子上,收留她们。”

唐夫人挽着李穆的胳膊,将书信收了起来,温柔地说道:“孩子,天下之大,岂能没有我母子三人容身之所,规矩便是规矩,岂能因私情而费,走吧,我们下山吧,墨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张社也很是懊恼,他特别想将唐氏母女留在墨家,可是屈鸠言道墨家总是凶险之地,若是碰到今日之情形,她们三人之后果如何敢想,墨家弟子死则死矣,如何能将他们所尽心保护的群体牵扯进来,若是男子,屈鸠定会毫不犹豫接纳,几句话便将张社说得哑口无言。

看着唐氏母女的背影,张社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奔了过去,说道:“穆儿,穆儿。”李穆回过头,喜出望外,以为事情有所转机。张社来到几人面前,说道:“穆儿,你母亲正在安邑大办女学,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她们三人过去,也是个帮手,你觉得如何?”

唐夫人惊讶道:“你母亲是安邑女学之领袖—梦宣?”李穆点了点头,说道:“师娘,正是。”唐夫人激动地说道:“千年来,女子地位低下,受礼法约束,更是苦不堪言,此中情形,在六国尤其常见,你母亲高举女权旗帜,兴办女学,维护女子权益,可敬可佩,稷下学宫当该有你母亲一席之地,我决定,去安邑,襄助你母亲。”

那一刻,唐夫人是那么的坚定果决,她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和信仰,那一刻,唐棻知道,母亲荣获新生。父亲之死,让母亲数度轻生,但是为她二人,母亲忍辱负重,此刻,唐棻心下的大石也终于落下。

李穆转头看向唐棻,夕阳照耀下,唐棻的脸颊很是艳红。

“叔,我们走了,您与五位叔叔多多保重,穆儿不能常伴身侧,实是不忍。”李穆带着哭腔,来到墨家还没有多做逗留,便要离去,分别场景总是让人感伤。

“去吧,等叔老了,你得养我们,知道不,可不能撒丫子跑了。”张社出言逗着李穆。

“那不会,那时候我要不管您们,你不把我狗腿打断。”

“哈哈哈,去吧,一路保重。”

神农五虎也与李穆告了别,几人便重新踏上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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