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不行了，王室也须“减减肥”

——读《最后的皇族》有感

《最后的皇族》是美国清史研究者罗友枝所著的清代宫廷社会史，讲述了清王室制度、礼仪、生活等方方面面的内容。读完全本，可以看到作者在资料收集和整理方面下了很多功夫，对一些制度介绍较为详细。其中清朝恩封降等世袭制度，联系古今中外王室供养制度，颇为引人遐思。

我们中国人讲求多子多福，在农耕时代非常有动力和意愿生一大推孩子，特别是作为劳动力的男孩。皇室成员衣食无忧、妻妾成群，当然更会开枝散叶。这就产生了一个让皇帝这个最高统治者、宗室家长深感烦恼的问题——日益增多的皇亲国戚供养负担沉重。在历代汉王朝中，都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到了明朝，因为明朝皇帝的宽松和大度，明末时宗室人数达到三十多万人，而人口为5000多万人（《明实录》记载，天启三年51655459 人），这个供养比不可谓不高。一边要养王爷，一边要防少数民族，修长城，保有大量的军队，每一项都是明王朝少不得的支出，都得从老百姓身上搜刮，使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如此，明朝覆灭也是必然。

再看清朝，实际上，与汉族王朝的习惯一样，清代宗室的每一位男性都由国家供养。所有爱新觉罗未成年和成年男性(年满18岁者)都可按月领到俸银，按年领到口粮，残疾男子还有额外的补助。如遇婚娶和丧礼，朝廷还会发放津贴以支付特别的开支。

但清朝吸取前朝的教训，在爵位制度上收得很紧并逐步削减。首先只有通过皇帝恩封才能获得爵位，并非“生而为王”。著名的“九子夺嫡”中的王爷也都是通过“奋斗”获得恩封，“四爷”雍正在20岁时才被封为贝勒。其次，通过降等世袭的方式限制王公的数量和薪俸，即每承袭一次要降一级，但降级若干次（亲王降至镇国公，郡王降至辅国公，贝勒降至不入八分镇国公，贝子降至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公降至辅国将军，辅国公降至辅国将军）后便不再递降，以此爵传世。但这样一来，还是有大量的低爵位受供养者。因此清王室在1848年还实施了一项新规定，通过恩封获得并传承三代的最低爵位不再续传。也就是说为数众多的低等爵位宗室最后都会成为“庶人”，到18世纪，贫穷已成为无爵位宗室面临的重要问题，以至于宗人府的档案中出现许多无爵位宗室“哭穷”的请愿书。可以说在削减供养人口方面，清朝皇帝也是很努力了。第三，限制“世袭罔替”的特权。为了嘉奖功劳重大的宗室，授予亲王、郡王衔的“世袭罔替”，即以原爵位承袭，俗称“铁帽子王”。然而，只要有心，总有办法“治你”，1684年的皇命把这种特权限定于一个继承人，其他儿子的头衔仍依次递减，如果一位亲王死时无子，朝廷不会自动指派一个继承人来承袭他的爵位，一些家族由此消亡。在待遇上，也是逐步减少。到清亡前，即使最有权势的亲王和郡王，也只能得到他们额定年新的50%和额定口粮的70%。最后，颇为有意思的是，清廷给予公主的嫁妆在公主去世后是会收回的。比如皇庄的地租收入、官办当铺的生利和分到各处的杂役家丁，在公主去世后就归还给内务府。并且公主的配偶——额附续娶了妻子，就不会得到年俸。这可又少了一大笔开支。

通过不留情面地削减可以世袭的王公贵族数量和限制皇亲国戚的供养，清廷成功地减轻了财政负担。然而，省下来的钱却集中用到了最高统治者（比如西太后慈禧）及核心成员身上，所以也是殊途同归，都走向了灭亡。

回看当下，日本王室是较为精简的。据日本宫内厅提供的资料显示，目前日本的皇室主要由现任天皇和皇后、天皇的父母上皇和上皇后以及其他皇族殿下（也不多，人丁不旺）构成。年轻一代中大多为女性，按照日本王室规定，皇室女性结婚，还须脱离皇室，这导致日本皇室人数越来越少，出现了继承人危机。加之日本王室一贯朴素、低调，因此供养没有成为一个民怨问题。

另一边的欧洲王室就颇为苦恼了，王室成员结婚—生娃—再婚—生娃，生生不息，队伍庞大，又大手大脚，民怨沸腾。近两年，欧洲王室纷纷探索核心成员制度。其中最引人关注的，莫过于英王室。多年来，查理斯就不断暗示，等到他即位时，民众不会再忍受皇室分食人民的纳税钱。去年，终于熬成国王的查理斯即位后一大动作就是精简王室，核心班子中已经踢出了他的二儿子哈里和弟弟安德鲁全家。丹麦女王也开启了精简计划，从她的第二个儿子开始，他们的子孙后代就没有殿下头衔，需要自谋出路、自负盈亏。可见，王室“瘦身”是大势所趋。

经济繁荣时期，老百姓出几个钱看这帮“闲人”表演中古那一套，戴个“高帽”叫传承传统。现在经济形势不好，老百姓没心情也没钱看“演出”了，不讲那虚体面，皇帝家自然也就没有余粮了，唯有刀刃向内，瘦点、再瘦点，少点、再少点，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这也算现代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然而，即使只剩一个人，老百姓也不该去养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两千多年前的这句质问之声，至今仍振聋发聩，永远不要相信血统论，没有所谓命运的安排，王室这种古董就让它成为“故纸堆”，众生皆生而平等，想过得好请自己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