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调频

江上

2018-05-20  本文已影响0人  肆骨画荒

伊司是未来。

她能在梦里见到零星的片段,那都是将要发生的事。不过她从不在意这一点 ,对于梦见的事情她也不会刻意去想,只是有时梦见的太多,甚至会忘记自己。以至于她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就是未来,就像长老是现在,辰然是过去一样。

直到她再一次的梦见那个少年。少年在雨中奔跑,可依旧被抓到,身体像棉絮一样被轻盈的撕碎。她不知道自己醒来为什么会这么痛,更不知道为什么会见到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少年,只是轻轻颔首,答应他,在青砖红瓦的古寺间找他想要的那盏茶花。

江上

她一直记得,他在散落的檀木烛台间望向她的笑,那么入迷,那么明媚。空气中满是香炉里缥缈的松烟味道,她一间间的推开尘封已久的庙门,看见阳光照耀的尘埃在佛陀的手边翩然起舞,自己像一个惊扰了岁月的路人。不过只是一瞬的失神,她又看向少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眸里有不经意的悲伤在空气中流淌。

茶花还是没有找到,她带他去找长老和辰然。长老头发花白,身材矮小,听了她的话,转身到庭中搜寻。辰然是个寡言的中年人,他抬起头来平静的说,我找不到。伊司挑眉看他,辰然迎着她:他的茶花不在过去,他是来找你的。长老出去是等你梦见的成为现实。

她听了急着跑去牵少年的手,记起他梦中消失的模样,哭了出来。少年倒笑着把她揽在怀里:别怕,我来是为了见你。伊司挣脱出来,眼前的人确实只梦见过呀,可是好熟悉。少年苦涩的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坐在阶前,看寂静的一角天。

伊司忍不住坐在他身边:你知道吗?我梦见有人追杀你。少年点头。伊司急了:你被捉到了你知道吗?少年忧伤的注视着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跑?

我跑的慢。

伊司觉得这家伙是个傻子,对他说,你被追到的那天是个雨夜,现在还阳光明媚的,我要把你藏好。

少年笑着说,你在我身边就好。

伊司说,可以,和你一起藏。

她看着他微笑的模样,心里却没有把握。她的梦,没有一个不成真的。

那天她陪他走进漫长的茶树丛,找他想要的茶花。他只是一路上瞧着她笑:不是这朵,也不是那朵。走到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她不看花了,看着他,哭红了眼睛:和我回家吧。

她带他回寺中,为他洗盏煲汤,见他吃的香甜,甚是欢喜。继而难过起来,非得把他抱在怀中才安心,加上一身困倦,渐渐睡着了。

在梦中仿佛又看见了少年,自己在吻他,那么小心,像朝圣一样。是未来吗?她睁开眼,看见他匆匆擦去了眼角的泪,笑着问她:你醒啦。

伊司猛的坐起身来,没错,雨声。穿过枝桠,簌簌打在窗上。她拽起少年要跑。少年将她抱在怀中:不跑啦,想抱你。她哭着把自己的披风解下给他围好:我认得你,我同你死。

他生气了:胡闹!突然窗外风雨大作,一阵狂风进来熄灭了烛台,传来长老荒凉的声音:经书,烧光了……

伊司着急的说:长老出声,说明梦见的现在来了。我带你跑!去辰然那里,没有人能看见他。少年应允,牵起她的手,穿行在开满火焰的佛堂间。

寺前的梵钟不知何时响起,在坍塌的殿堂间显的格外空旷,像一只大鲸唱起了思念故乡的歌谣。伊司抬头看着身边的少年:你从哪来?少年说,江上。伊司疑惑:你跑这么远干嘛。少年笑着:找花啊。伊司也笑:你的花真难找。边说边偷偷擦去泪水。

说着便跑到了经堂大殿。伊司说到了,辰然就在这里。

可这里已经烧黑了呀?少年问道。

伊司解释:经书是过去的,烧光了便是留在了过去,所以辰然就在这里。

少年还是困惑:然后呢?

伊司说:进去,装死,假装成为了过去,骗过追杀你的人。

少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塌了怎么办?

伊司安慰他:大殿是海松木,会黑,但不会断。

少年叹了口气:再信你一次。

伊司浅笑:不信我信谁。说着跑了出去,不敢看他。他的声音太熟悉了,她记起来了。追杀他的人是自己。

她是未来,却从不相信自己。对于过去在哪倒是一清二楚。现在呢,现在太快了,她做一会儿梦的时间,便错过了。

她认识那个江上的少年,只是她错过他了,所以他回来找她。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带着的茶花戒指,常年带着银色的水渍。是他的。

走在一座座成了断壁残垣的庙宇中,很多佛像已经被烧毁。这大火,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场 ,怕是最后一次。檀木的佛像几乎被烧光,只剩下一只右手,手指舒展,手掌向外,是个无畏印。据说这是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心愿,能使众生心安,无所畏怖。

可为什么就无法让她相信自己呢?她数年间在梦里见了太多悲欢,深信与其成为某个妇人的春闺梦里人日夜思量忍受煎熬,不如洒脱自在携一壶好酒醉卧沙场。所以,不由自主的放火烧去那少年自江上带来的满径水痕。

每烧一次,少年便心碎一次,伊司也更厌恶自己一次。这样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人,怎么会带给别人幸福呢?她哭着,把茶花戒指摘了下来,戴在了佛陀的指间。

伊司是未来。伊司不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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