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 围着理想前进(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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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嗛!”我不禁打了个喷嚏,将我的视线收回。
眼前,就是今天要收获的老玉米:玉米杆子枯萎,玉米棒喘着最后的吁气,下面布满了苕叶,在晨曦的微风中轻轻地摇曳。
老玉米,用来碾成粉,与其它粮食搭配,主要是与红苕配搭,作为我们的主粮。
去年秋季这里种植的是白芷,收成不好;后来种的小麦也不好,现在的老玉米,又怎样呢?
我情不自禁地掰开一个来看:黄桑桑、金灿灿;玉米棒的个头虽不大,但颗粒密集,饱满。
“阿唷!快来看哦!”没回音。
我东瞧西看,在一密集处,贾保红正在埋地雷。我们都不愿意到雨代表家的猪圈粪坑边解便,没有男生时都会这样。
由于贾保红是家里的老幺,前面的哥哥、姐姐都工作了,她是女生着装最讲究的:里面是白领,外面是崭新的劳保服;她很爱干净,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出工,最肯换洗;她个子不高,皮肤中色,平时多愁善感。肖觥嵘说她像特务,是因为她的眼眶有点下凹。
她最爱讲故事,但只有我才听;她的眼眶有点像欧洲人那种,门牙有颗外翻,随着她薄薄的唇边一翕一动,那颗门牙像音乐般跳动,伴随着她的故事情节,呈现在我的眼前:国民党溃败,在撤离大陆的时候,有个国民党的军官路过妓院时,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但是想不起来了,便尾随她进去探个究竟......
就是上次飘来“有人偷西瓜”,我们不得不离开水田。我耗着她走在最后,她粗糙地讲完。
大致内容是:随着一朵身世的揭开,国民党军官回忆起他年轻的时候,一次偶然,邂逅了绝代佳丽,她献出了少女的纯洁爱情。由于战争,他们失联。她生下一朵后,相依为命;一朵十二岁那年,母亲终因劳累过度去世......眼前这个妙龄姑娘,神似形似当年的她,尽然是自己的女儿!后来,军官就自尽了。
这是我听过她讲得最生动、最好听的故事,余味无穷还缭绕在心头:比如,那个军官本身有堂客吗?现在长胡子没有?是黑胡子呢?还是白胡子?这次一定要问个明白。
我还没开口,她一过来劈头就说:“我,我还不晓得你这么多情呢!”她的眸子被液体滋润,晶晶亮。
这是她第三次这样对我说,我脑壳一下子闪过与黄峰的冤枉事情!顿时,我脸红到耳根子里了。
“你想嘛,这怎么可能呢?”我“笃笃笃”像机关枪扫射一样,“他回城了,人家老汉是工程师,又是车间当官的。我父亲在车间当行车工,下力棒槌;母亲在车间也是下力棒槌,脸上脏兮兮的,就看到两个眼珠子在转动。家庭都对不上号,你想歪了。”
今年六月下旬的一天,晚饭后,月亮还没爬出来,突然听到谢文一喊:“女生这边,到食堂开个会。”才晓得,陈少先顶替父亲的班,明天回城。
他在知青场很活跃,我们打得火热。就在三月份,我回家过完二十岁生日回来的第六天,我们几个一起到垭口去扯青草喂牛。陈少先满嘴“格叽、格叽”的不停,还高举手:“又是一把牛草。”得意极了。
趁他不备,我就去偷了他筐里的青草,如此反复。“怎么我的草少了呢?”他一边放草一边说,“这里有小偷。”他到我的筐前,“肯定是你偷了的。”
我哈哈大笑。
他麻起脸:“记到起,到时找你算账。”他是干打雷,不下雨。我甩着短辫子很得意,还做怪相。
冬天农闲,我们四男、四女八个一起打拱猪的时候:我总是千方百计塞他一坨负分,他钻桌子的个数越多,我就越高兴;因为他高且壮,钻起桌子来很有味道,有时我还拉桌子,让他一时出不来。
我是男生的头号敌人。因为我,最高、最肥、最喳闹、最爱笑;终因寡不敌众,最高纪录:我一次要钻二十六回桌子!实在输不起了,我就逃跑了,再也不去打拱猪了,专心画画。
一连几天下来,他们觉得:没得我参与,就没得那么好耍;又叫我去,他们就手下留情了。
每当我整倒陈少先的时候,是我最高兴的时刻,他就说:“好嘛,记到起;长乐,看我报仇!”牙齿嚼得咯咯响。可是,他从来没有报个仇。
他的神态和个头,有点像关羽,眼睛眉毛最像,皮肤也像;很可惜的,就是没得胡须。
他明天就要走了,很是羡慕。
谢文一说:“他明明晓得两年后,要顶替回城。可是,他还是跟我们打成一片。建知青房时,大家是看到的哈,他抬石头的阵仗!他还顺着竹竿滑到古深基里面去套绳子,石板才能抬上来。”
瞿能学接着说:“我开始当赤脚医生时,在自己身上学扎针。陈少先喊我在他身上扎,扎得血股淋当的。还有,煤炭卸在麦挑嘴时,我们当天没担完的,我俩就在那里守着煤炭过夜。蚊子叮得我俩一身都是红疙瘩,他的最多,肉香些。”
我急忙回寝室,点上煤油灯,拿出唯一的一个软面抄红梅笔记本,幸好没来得及用,本来打算实地写生绘画用。我把住笔,字迹邎劲飘逸:
赠给 战友陈少先留念
祝你 鹏程万里!
战友 张长乐 赠
一九七七年六月二十一日
我熄灯折回现场,氛围正当浓烈,那些男生有说不尽、道不完的兄弟情谊,可女生缄默作陪衬。
陈少先按捺不住了,他饱含无产阶级的深情厚谊,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知青农场;还用双手使劲地表达知青情谊比天高,比海深;他兴奋得用排比句子直抒胸臆:“啊!青春激情燃烧的知青农场;啊!青春绽放花蕾的知青生涯,散落一地的芳华......”
我突然钻进去,盯住他的手,趁他一手顶头,一手放下时,卷起的红梅笔记本,一下子就撮进了他手里。我像做贼那样钻回原位。
可是,他再也没有啊啦啊里了!我真是个“戳锅漏”啊!当时我就后悔,应该在结束的时候,悄悄咪咪给他,还能说上几句话。
“大家还有没得需要说几句的?”一阵缄默后,谢文一说,“女生这边一直没得人开腔哦。”又是一阵缄默,他说,“我看,欢送会就开在这里吧。”
欢送会一下子就结束了,就是那个笔记本惹来的!陈少先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进了贾保红的寝室。而我,真的亏大了!
“啥子想歪了?你才是乱说。”贾保红像讲故事那样,抑扬顿挫,“其实,情多并不是件坏事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说,哪有女子不怀春的呢?!”
“他回城,我羡慕。”我脸烫到耳根子里了,真冤啊,“大家都是晓得的,我们经常在一起,送他个笔记本,祝他鹏程万里。就写了这几个字。”
她释怀地笑了,笑得好灿烂,灿烂的朝霞也陪着她笑。
后来得知:贾保红一直在追陈少先,她先后拜托过简思亮和石丽霞,叫陈少先去厕所旁边的草堆堆后面幽会,未果,就自个儿单相思。开欢送会那天,就她没参加,躲在寝室里面怄气。欢送会一结束,陈少先就去了她的寝室。
“知青走得了。”雨代表喊。
“要得。”
此时,红彤彤的太阳驱散了山下面的浓雾,祖国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我俩往农场赶去,吃早饭,再出工。这正是农忙当头,像去年那样:玉米收完了,就是割稻子、打谷子、晒谷子、晒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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