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还没踏进家门，就听到酒瓶子摔碎的声音，穆青歌做好躲酒瓶的准备，脚只踏了一半，生生地收了回来。易安，怎么会在这里呢？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像是天下大白一样，她的伤口慢慢地被剥开，撕裂，让她痛不欲生。阿易，我还在想要怎么告诉你这件事情，却没想到被你自己发现了，这就是那个叫命运的东西吧？
他没发现自己回来了，只顾着把自己的妈妈紧紧地守在身后，眼睛毫不畏惧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对着身后护着的女人说：“阿青会心疼您的。”他在心疼她，保护她，温暖发亮，一如初见般耀眼夺目，没有逃避退缩，没有害怕恐惧，勇敢又睿智，冷静又果断，她想不顾一切地拥抱他，这个实在太好太好的人。
后来，她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听见他心疼的声音给她分析说：“阿青，重新活过，你有了一双不一样的眼睛，能辨别危险，遇见了冷曼，方友芙，还遇见了我，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结局也一定是不一样的，你会活下去，这才是上天安排给你的该有的命运。”
她看他充满鼓励期待的眼神，不忍心拒绝他，只低着头不说话，易安不知道她努力了多少次，有一次甚至她都已经收拾好行李，计划好了路线，连钱都偷出来了，是现金，穆母还是不愿意走。妈妈会哭着说：“青歌，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们要是走了的话，你爸爸他该怎么办？他有他的苦衷，他自己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啊，青歌你乖，只要我们等下去，你爸爸他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
她会反驳，大声质问：“自私？为什么不是他自私？我们做错什么了，值得他这样对我们？妈！你能不能为自己想想，为我想想！”
“青歌！你不能不孝啊！你爸爸他挣钱给你吃给你穿供你读书，纵使他再坏，他也是你的爸爸，骨肉亲情永不会变的啊！”
“可是妈，我们会死的。”那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哭，嘴里不断呢喃着“死”这个字，因为太害怕了。当玻璃碎片猝不及防地扎进她的胸口，心口全是痛意，从那一点慢慢往外破碎，整颗心都碎了，呼吸变得困难，越来越难呼吸，眼泪不由自主地就这么流了下来。可她的爸爸还没有停手，又是一下扎进她的心脏，“咳”闷哼一声，血从口中流出来，她还是睁着眼睛，不愿意闭眼，不能就这么死掉，她还没有出这个家门，还没有彻底逃离这里。又一刀扎进心脏，好像穿过了整个身体，刺到了地上，她没有力气了，手松开了心脏的位置，没办法阻止他了，也没法阻止血流了，眼睛不受控制地要闭上，好像有什么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她什么都控制不了了。
穆母“啊”地一声嘶吼常常令她在午夜梦回惊醒，每每都是如此。后面发生了什么呢？被推倒在一边的她最爱的母亲回神看过来的时候，见到她被她的亲生父亲正一刀一刀地扎着心脏，终于崩溃，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变了，回不到过去了。穆母扑了过来，一把把穆光推开，可这动作又刺激了他，镜面反射过来的亮光太刺眼，她的脑子有些供氧不足，还没反应过来，穆母已经被伤到了肚子，汩汩血水顺着玻璃碎片流下来，妖艳的火热的红色。
穆母不管伤口，坚持抱她在怀里，手慢慢摸着她的头发，像小时候讲睡前小故事一样，一直摸她的头发，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在哄她睡觉，该睡觉了，好困啊，妈妈。
远方好像有人在唱歌：“摇啊摇，摇啊摇，船儿摇到外婆桥。外婆好，外婆好，外婆对我嘻嘻笑。”
第二天是周六，穆青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一下子坐了起来，内心极其崩溃，完了，第一次在人家睡觉就起这么晚！外面传来易安和易要兰的谈话声，夹杂着笑意，她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就像她的心情出奇的好。
穆青歌慢慢打开门，不好意思地猫着腰往那头看，果然客厅里坐着两人，然后向她看过来，易要兰先起身开口：“醒了？”
“嗯。”她站在原地，很是不好意思。
“睡得好吗？”
“很好。”都睡迟了，能不好吗，唔。
“来吃早餐吧，阿姨煮了红枣枸杞粥，待会中午吃了饭再让小安送你回去。”
“嗯，好。”
“阿姨要炖玉米山药排骨汤，你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你还喜欢吃什么？”
“都喜欢。”
“……”
易安想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生活下去，该有多好？只要往前看，都是自己想爱的人，想过的生活。
吃了饭，易要兰收拾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让易安拿了一起带着送到穆青歌家里，她不愿意，推脱说：“阿姨，明明是我打搅了您，我都没带东西来，怎么还能带东西走呢？”
易要兰笑道：“谁说没带来？”
带了什么来了？她只是人来了？？？？！带了人来？“砰”心脏一跳，脸顿时红了，阿姨怎么这么会调戏人？
“现在知道带什么来了吧？下次不要跟阿姨见外了，这么东西不算什么，再说了，多送送礼，在亲家那边好说话，易安才能把你娶回家来的。”
“阿姨，您——”穆青歌低下头，感觉全身都在变红，心里痒得难耐，她好希望做阿姨的儿媳妇呀，也好想做易安的妻子，与他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害羞了？那阿姨不说了。”
易安去牵穆青歌的手，白白细细软软得捏在手心里，她要躲，偏又躲不过，便拿眼神瞪他，脸已经通红了，粉得像刚出生的婴儿，他看她，想掐。
“好了，你们快走吧。”别撒狗粮了。
“阿姨，再见。”
“好，一定要再来，下一次来阿姨做糖醋小排。”
穆青歌用力地挥手，用力地笑，生怕下次就错过了，甚至已经走出好远了又对易安说：“如果我是阿姨的女儿该有多好。”
“现在就已经恨嫁了吗？”
穆青歌听了这句又是瞪他一眼，没了刚才的害羞，道：“阿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阿青，妈就是已经把你看做是自己的女儿了。”
她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和易安去谈，他一定会说自己还有可能活下去，可是上天明明就已经残忍地给她断了退路，命运就是这样的。穆青歌看着路慢慢向自己的家靠近，就要拦下易安，他说昨天答应了穆光，所以今天一定要登门拜访，想想今天也不大可能会喝酒，索性无所谓了，只是把牵着的手放了下来。
两人一起进了门，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穆母一看见人就跑过来接，笑容满面地问候：“路不好走吧？”
“还好，阿姨，我来拎就好。”
“青歌，昨天伤还好吗？你爸爸挺担心你的。”
“是吗？”他也会担心她？倒也是，变成正常人的时候嘴上关心的可不少，她才懒得搭理，也不想信。
“今天一起来就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要看看你的伤。”
“哦。”极为平淡的一句话，也不说伤得怎么样，故意和穆光对着来，易安见气氛僵持，便插嘴问：“阿姨，穆叔叔在吗？”
“在在在，在屋里头。”穆母高兴，忙迎他们进家里，一边招呼着易安，道：“昨天的事你不要介意，今晚留在这吃饭吧，阿姨做好吃的。”
“那谢谢阿姨，我就打扰了。”
“没事，你妈妈昨天收留了青歌，我感激还来不及，家里有点乱，也不好让她再住家里。”
“我妈妈很喜欢青歌，所以青歌住多久都没关系的，阿姨，就怕您舍不得让她过去。”
说完两人皆是一通大笑，穆青歌站在一旁心里却是极为不痛快，她从来没见她的妈妈笑这么大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