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散文
晚上，在手机上读了一篇超长的散文，近一万二千字。文题叫《上海人》，作者余秋雨。用了近半个钟才把它读完(仅是读了一遍)。读后，不由发问：什么是散文？这篇《上海人》给了我回答。
我想：同样的题目，若叫自己来写，会写成什么样子呢？
上海人我是了解一点的。精明，务实，排外，利重于情。这些粗略的印象，来自于我曾经接触过的上海人，准确点说，来自于那年在卢湾工作的经历。既是仓库，也是办公所在地。业务是轮胎贸易，老板姓吴，上海人。中年，头顶有点谢了。平时不戴眼镜，办公时才戴。上下班拎一只小包，走路步调较快，像是在赶时间。穿着并不鲜亮，朴素，温和。眼神犀利，透着精明。千万身家的老板还亲自洗碗，那可是十五年前啊。晚上卸货，多半小时加班费也不给。年底盘库账目出了问题，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也被苛扣。我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打工仔呀，他才是一个资本家。
如果没有吴老板这档事，恐怕上面一段话用一两句话代替，就把“上海人”给写完了。
而余秋雨写《上海人》，竟写了一万二千字。不是强调写得长就好，而是，这样长的篇幅不让你感到是说废话。假如让你去裁剪，并没有一句多余。写成这样，足见功夫。
他没有写什么吴老板。用高屋建瓴的视野，准确恰当的角度，纵观全局的把握，来解读，分析，阐释，总结上海人的禀性特点，以及上海人形成的上海文明，剖析这种文明形成的前因后果，以来佐证论点。语言深刻，鲜活，厚重。其中说到徐光启，一个真正的上海人的代表，由其后人兴起的徐家汇，说到宋氏三姐妹与徐光启的关系渊源。历史发展，脉络梳理，深入浅出。没有读很多的书是不能了解，也是不能够写出来的。不仅如此，还需要逻辑条理有机结合地表达，体现了对语言典故驾轻就熟信手拈来的本领。让人感到，非中年非阅历，是不能达到这种火候，用文字老道不能够来形容它的造诣水平。同样顶一个脑袋瓜，人家装的是纵横捭阖是满腹经纶。而我呢，小学生资格都不够。
什么叫散文？这才叫散文！什么是文章？这样的作品才配文章二字。可以这么说，随便挑出其中的一段话，都够我喝好几壶。需要多少时日？直叹望尘莫及！
并不是一味崇拜。事实面前，认识自己，认识文章。散文并不是那么好写的！
读《上海人》，让我想到柯蓝的《深谷回声》。也是散文，篇幅比《上海人》还要长，有近一万三千字，可抵一篇短篇小说了。
同样的，即便超长，也不感到累赘啰嗦。同样的叫你去裁剪，无处下刀。它是一个有机的完全的整体。好比一个绝妙的女子，穿着打扮是那么合身得体，气质天然，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都是美的，美到极致，美得让你心惊胆跳。
我自认为，凡是读了让我喜欢的都是好作品。好作品清新隽永，久久回味，让人难忘，犹如恋爱。读《上海人》是这样，读《深谷回声》也是。两者不同的是，内容有很大区别。深谷回声讲了一个凄美悔涩的青春爱情。工作关系，我到陕北乡下去搜集信天游兰花花，途中遇雨，夜里寄住在山腰一户窑洞农家。农家有一个极漂亮又乖巧的女孩叫翠巧，与我短短的相处中，我发现到她的美，也感到她有一种难言的心事，需要我去帮助她。第二天早上我离开去工作，四天后返回，满怀期待希望再相见，不想翠巧因逼嫁吞大烟自尽，意想不到的事故给了我深重的打击。几十年过去，我都无法忘记那早离开时，翠巧送我歌唱高喊声在深谷里回荡的回音，使我一想起就心颤难受。
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离奇情节。简单到不过是青年男女初次见面的那种好感，短暂的交流，心潮起伏。同样的，假如叫你去写，换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写出来大概不难，但是，你能写得如此细致吗？这不仅是青年男女间的好感，也反映了那个时代婚姻状况，社会面貌。叫人同情，不由不感动。
由《深谷回声》又想到林清玄的《法圆师妹》，也长，有七千多字，是我十分喜欢的一篇散文。
讲的也是青春爱情，但与《深谷回声》又不同。时代不同，环境不同。
结构类同，又有所不同。法圆师妹开篇第一句，“第一次见到法圆师妹，见到的竟是她的裸体。”直接点题，别样的带领读者进入。围绕我和法圆师妹的命运展开叙述。
深谷回声是回忆，前引后结，中间讲述故事。两者文中的我，都为自己的没有承当错过而悔责。
散文不像小说需要情节故事支持支撑，凡一件小事，一种情感，就可以展开，用精细的语言深入人物内心，让人共情。事实证明，散文需要读更多的书，要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经验，下笔才言之有物。否则，只会空洞浅薄，缺乏价值。
读了这样的作品，我能看见散文的样子，朦朦胧胧，不能够把它说清，只好从这样的三篇文章中来体会一二。
当然，这只是散文的面貌之一种。散文如人，千千万万的人就有千千万万的面貌，各有不同的姿态味道。散文是大有写头的。只是，想写好，难。
当今，散文大抵不时新，人多言小众。而推崇小说。对此，我不以为然。小说和散文是两种不同的载体，各有千秋，并没有高下之分。
诚然，小说似乎载量厚重些，人物的性格命运以及故事情节更容易吸引人。尤其是网文，窃以为不过消谴。而散文篇幅短，有限的一瞬，如清风明月，读了很快忘记，触动只在于阅读的短暂时刻。然而，真正的好散文，是生活，是人生，似酒如茶，是值得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