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同学

今天午饭时，在水池边遇到洗碗的董同学，他哼着极其难听的调调，就像夏日清晨在路上遇到的那些戴着耳机哼歌的晨练者，调子都跑到西伯利亚去了，他还站在中国陕西一个小县城的体育场上坚持哼歌。

早就耳闻董同学吹唢呐，跟着民间那不是艺人的艺人学会了吹一两首歌，在那个白事多得找不到乐队的特殊时期，董同学只是凑个人数，竟然也挣了不少钱。一个还在上学的中学生跟着民间哀乐队雇事，在别的时间地点可能会觉得别扭，但在董同学，则完全没有一点别扭的，他甚至以此为傲，因为在这里和他一起上学的，没有几个能靠上学找到出路，他们三年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找个技校继续混日子，不能再继续在学校混日子的，便得步入社会去南方城市打工，不愿出去打工的，便子承父业，在黄土地上耕种，繁衍生息。他和他们一样，对可能的未来心知肚明，不过他比他们更早一步知道自己将来能干什么自己愿意干什么罢了。

董同学偶尔会把自己的吃饭家伙带到学校，在饭后的操场角落里，吹上一支或半曲，虽然磕巴得很，但好歹有那么一点调调，更何况，现在的丧葬仪式上，除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能吹，其余的歌什么都敢奏，只要流行，至于学校么，一年到头基本都听不到一支曲子！所以，董同学在学校某角落吹奏白事曲子，也并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董同学自己也不以为怪。毕竟学校大了去了，人又太少。

听着董同学边洗碗边哼哼着那找不到调调的歌曲，我不厚道地笑了，问，是不是未来还准备一展歌喉——白事上除了奏乐，往往还有唱歌的，就像那娱乐节目星光大道一样，董同学不以为然地回答道，那倒没有，就是背个谱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