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眯着眼的，是你吗？

1.

日本的樱花被日照酿出了清酒的色彩，人们自下上仰的瞳孔里浇着粉。

四百多年前的江户时代是能涌出一堆小猫的故事的屋子。

我在一个“越后屋”的故事里读到了一粒悲伤。

那只“小玉”猫祈求上苍收走自己的生命而换取以供主人挥霍赌博的金币。

嗯，可以这么讲，猫应当在现代人生命里充当的只是能捕捉老鼠的介质吧，或者说自始至终都是如此。霓虹闪烁的街市上人潮拥挤，从后往左往右，就这么各自捉着手中想去的方向南南北北。

一年被拆写成365天，一天长着24小时。

那些钟面上麻木滴答的指针同步到能与世间每个人的脚步粘合。

从冰凉的地砖到铺着厚褥的被，有一丝棉絮被空气捧起又不经意地掉落。

这是生命。

生活在安庆的街头巷尾里，吹起街道嗅记忆的小城里活着一些流浪的夜猫。

我会踩着冬捧一壶热茶坐在阳台，用力地眯着眼睛，拼命吸鼻子边那些茶水分子掉到阳光里的微冷。

那只猫被太阳涂成金黄的春梦。

它是撕开夏目漱石的《我是猫》钻出来的一颗暖。

2.

白樱自枝桠跌落，一只小猫的鼻尖盛了。

猫在日本有着它特殊的涵义，它活在和服与木屐的花纹间隙。

在乡下，从庭院走到屋里的时候会有一只小母猫跟着我，嗯，小小一只。衣橱里扯出半角的黏连，烟卷上温着的雾。

用力眯着眼，看到小小一只猫一跳一跳，溜到了穿堂后面的厨房。

猫的本性在百度索引里是慵懒，高贵，不易亲近。

很难教它们匍匐在什么东西的淫威下，相对于狗的忠诚，它被冠上“高冷”。

是吗？

记得王继阳喊着:“妈妈，你不要生别的小孩子”的那声眷恋。看到这里，鼻头酸了眼眶，有忧伤涌出。

看《阿弥陀佛么么哒》的时候，让我的歌单上多了一只《小猫》。

那只猫活在那个小孩的嗓音间，两颗孤独的心凑到一块儿竟是暖的。

猫的寿命是有限的，后来它死了，连同死去的是那个小孩最好的温柔和回忆。

几年复几年，自记忆走出来的那只猫把他带去了大冰的小屋。

它是画中冷峻描摹的工笔，眯着的眼却是整幅画面呈现的温暖。

看似高冷，实则温暖的一种动物。

瞪大了眼睛的，是你吗？

3.

12月。

离上个月初的起点又远了一些，越来越看不见那条出发的红线了，但同样，也永远看不见岁月的终点。

没有十三月。

我常在梦中构建了一些戳着鱼鳞的画面，有一只《夏目友人帐》里经常蹦出来的猫，它的喵被天空转录成了蔚蓝的字。

是“时间”。

我一日复一日地认认真真浪费生命，一天下来，时常会迷失在自己茫然的空洞里。

我的一天却是猫一个月的生命。

翻阅资料，猫能存活的日期为12–17岁。我试图翻开那页天空，伸手一捞却全部是冰凉的被褥。

这样的话，我又浪费了一个生灵一个月的生命，难道不是吗？

生命是世界赋予的灵性，没有人能定义什么叫做浪费。我以前拽着尾巴跑的那只猫早就被世界收走了。

还有它在我大脑灰质的记忆也由一团毛发缩小成亮不起来的断章，快要看不见了。

忘记。

这是生命要我背负的代价吗？

它吃猫粮的那一大片时间都着着实实是我坐在阳台发着热叫着无聊的“时间快过去”吧。

我们的生命长度是不对等的。

我今年这么大它已经九十多岁，只是很少有猫咪能活到老得不动的年纪。

遗失、病弃、宰杀。

“这不是最正常的事情吗？”每个人都会这样讲吧，“因为它是畜生啊。”

明明都是一样的生命。

我分不清粉、蓝、白了。

都是灰。

4.

小时候看《犬夜叉》，以为他是猫，于是我就想象着椅子上蹲着的那只蠢蠢的一坨是能够保护我的勇士，那只猫一动不动，眼神幽怨。

厨房是土泥的地，灰腾腾经常被闹起一片。沿着灶台的烟圈四周都有漆黑的木桩，一窝子的土鳖虫哧溜溜滚出来，火舌从灶口舔出来。

那只猫老爱蠢蠢窝着，让我误以为数年后高中操场的那只桔猫便是它。是会一直盯着下水道看的一大只，学生们来来往往也不避着的一大只。

有同学说我像它，起先是拒绝的，后来想想，不也是吗？

永远盯着一块别人无法理解的地方追逐下去，蠢蠢傻傻。

盯着的是什么，逐的又是什么呢？

可能，这是人的通病。

日本里的女子，被樱花和猫作比。

有菊花与刀，有樱花和猫。

多么契合。

这么多年里，温吞的曙光里，已经没有了那只攀上屋顶的猫尾。

据说猫的尾巴是不能拽动的，会折损它们的寿命。

本就被肆意浪费的光阴，因着这一点，它又会被困在人的生命刻度尺上磕一大块缺口。

猫爱眠，春冬无度。

这眠，对我们来说眠的是时间，对它们眠的却是命。

只是它们不会嫉妒其他生灵那条长长久久的刻度尺。

它们满足地收好自己那条短促的生命线然后去被人当做浪费生命般地晒太阳去了，一点也不觉得梦里是剪着自己的命。

不过，生命不是本该就是这样吗？

谁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浪费生命，时光的价值对每个人都是没有界限的定义。

对它来说，晒太阳和发呆就是它在享受生命的时刻。

而我们，也并不是每分每秒不停地奋斗追赶着日落日出奋笔疾书才是真正地享受了它，但也并不是没分每秒睡觉就是浪费了它。

意义这两个字每个人都写出不一样的字迹来，不是吗？

风揪下了樱树的一根寒毛，敲了一下树皮里捏出汗的怀表。

日本有樱花祭，也有樱猫的故事，一种代表姻缘的猫。

有一瓣樱花涂满了阳光，落到蓝金色的瞳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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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侵晓，一个九五后的医学生，名字取自“侵晓窥檐语”，有冲破黑暗、迎来黎明之意。愿能一直遇见更多有趣的灵魂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