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苏水,你不要那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猛地站起来,一个男人连自己对生活都是无可奈何,他奢望一个女人能改变吗?我冷笑着,不管怎样有些东西还是流入了骨子里。要么顺着那些卑微懦弱的因子流淌出来,要么像我一样一直反抗,越过那些因子走向相反的一面。苏水,你没有错,你不要那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阿鱼!苏水站起身来,紧紧捏着我的双手,用力过度,有些生疼。苏水的眼神更是伤痛,阴郁地仿佛要盖住此刻炽热的阳光。
我别过头,望向窗外。阿鱼,阿鱼,我…… 门轰然一声撞开,花奴的脸色极其难看,双眼死死盯着苏水握紧我的手,嘴唇紧紧抿着。苏水并没有放开我的手,而是望了一眼花奴,轻轻的一句,你回来了!然后像一台机器一般机械地扭头,继续用浸满疼痛的眼神看着我。 你们,你们难道不觉得可耻吗?花奴丢下这句话,夺门而出。嗒嗒的声音直至一楼的拐角处消失。传来一阵尖锐的猫叫声。我抽出我的双手,低下头,厨房的苹果在灶台上接受阳光的暴晒,开始发软,松软,发黄,直至最后的腐烂。
苏水,你快去哄哄花奴吧!我想把苏水往外推,苏水没有动。苏水总会有一段这么倔强的时候,每个月的15号,他都是如此模样。不论是在我面前,还是在电话那头。 苏水,花奴可能生气了,难道不在乎吗?我朝着苏水吼起来。虽然我不明白,花奴为什么会生气,难道就是仅仅因为苏水握紧我的手?我有些不解,想起了常玉的脸,有着嘲弄,还有绝望的表情。她仅仅是撞见了苏水拥抱我。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想明白,苏水看着我长大的,要知道我们有27年的陪伴,或许还会更长,对于拥抱,亲吻都没有任何感觉了,只剩下仪式。因为在我们之间不可能激起一丝一毫的情欲,也不允许。
过了好久,苏水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阿鱼,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声音很轻很轻,仿佛用力吹一口气就会消失。我重重地点点头,在心里我还是希望我和苏水都能有一个正常的生活,我们都要为之努力。
我拿出一件棉麻的棕色衬衫,因为手洗没有经过熨烫,阳光暴晒后,显出一条一条的褶皱。我随意套在身上,没有换衣服,也没有穿内衣,大大的衬衫罩在身上看不出任何一样。然后带上口罩,走出房间,径直走向楼下的取款机。 两年的时间,银行卡号我依然记不清,拿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摁着,样子极其慎重。选择抵触,排斥,所以我将永远无法记住这串数字。直至显示屏上出现转账成功,我才离去。还没有走出取款机的亭子,就收到短信。钱,已收到!
心里有些惘然,但已经习惯了。他们也许这个时候回应才是最积极的,心里像是有了保障。没有物质保障,哪有心情去寻什么精神享受,这是人之常情。如果 不是苏水这么多年一直无声地给我打钱,或者直接给卡,我不一定能坚持这么久。物质的匮乏,有时候会比精神的折磨来得更为残忍。
此时的阳光有些柔和了,路边摆满了小摊。卖糕点的,还有切着水果片的商贩,架起的铁架上面烤满了食物,发出诱人的香味。我上前打包了一串烤茄子,五串土豆,五串青菜,还要一份烤鱼。以前车云常常和我念叨,路边的烤鱼,脆脆的,嫩嫩的,又香又好吃。继续往前走,看见一个大个子,皮肤黝黑,头发短短的,夹着沾满灰尘的人字拖,表情很谦和,坐在三轮车上买花。
车上的花,一小束一小束地包扎好,然后用彩色的塑料纸裹上,插在大红色的塑料桶里。 有粉色的小玫瑰花苞,有浅紫色的石竹花,还有白色的大朵的百合花,还有细细密密的白蔷薇。我要了一小束玫瑰花苞,笨拙地抱在怀里,不知如何安放。我想起了第一次抱着团团的情形,粉嫩粉嫩的小人儿,细长的眼尾处有一颗浅棕色的痣,嘴唇微微抿着,不吵不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打量着我。我吓得差点直接摔了她,苏水赶紧接过,抬头看看我,又低头盯着团团,表情极为复杂。
车云在窄窄的出租房里不停地忙碌着,神情极为安静。案板铺在灶台上,切着薄薄的肉片,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盘子里。拧开水龙头,洁净的水直泄,耐心地清洗碧绿的青菜,认真地淘米。看着她的背影,我不禁发起愣来。
大火旺盛地燃烧,极富生命力。滋滋的声响,不停地上下翻炒,老式的油烟机发出粗重的喘息,不一会儿,一盘干净而湿润的青菜已经盛放在瓷白的盘中。红艳艳的排骨,黑色的鱼肉,木耳炒西兰花,凉拌黄瓜,极为普通的家常菜,看起来却是满满的欢喜。记忆里,从未这样细细观看一桌完整饭菜的制作过程。那里搅拌了太多浓重的油烟味和吵闹,一直以为饭菜只是维持生命的一种仪式。今天看来,也许大错特错。如果做饭是如此安宁,说不定我也会爱上厨房,爱上灶台。 我从车云的房间里,找出一个空瓶子,清洗干净,然后装满清水,小心翼翼地把玫瑰插入水中,慎重地摆放在餐桌中央。
车云看着玫瑰花发笑,嗯,这样才有家的味道! 我转身从袋子里拿出打包的食物,将茄子、土豆、青菜,还有鱼摊开,一股烧烤的气息与厨房的菜香混杂在一起,有些相冲,也有些不合宜。车云皱着眉头,解下格子围裙。把一次性饭盒里的食物一一装起来,苏鱼,以后别吃这些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做饭,好好爱自己!
车云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我的碗里,用筷子轻轻敲敲我的碗,发出清脆的声音。尝尝看—— 我皱着眉头,对车云苦笑。你知道的,我不吃肉!车云又夹起一块,缓缓送入自己的口中,闭上眼睛享受一般地咀嚼着,嗯,真的好好吃,不吃绝对后悔!车云对我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撅着粉嫩的嘴巴,像个孩子一样,苏鱼,你就尝一口好不好?不好吃,你就吐了好不好?
我忍不住夹起碗里的排骨,试探性地送入口中。舌尖碰触到软糯的排骨,一股甜腻味道缓缓进入食道,轻轻咀嚼,有些嚼劲。车云很满意地看着我吃下一块排骨,说,一个人会不会有爱的能力,就从她会不会把自己的胃养好?很显然,你对宋城雅不是爱! 那是什么?他和我之前的男朋友不一样的!我忙放下筷子,辩解。 那此时此刻,他去哪里了? 哦,好像是去爬山了,不对,也许他是去给他朋友过生日了…… 你都没有介入他的生活,甚至连这个欲望都没有,你根本不想了解他。就像这盘排骨一样,你就一味地排斥,端上来的时候,你就不停地告诉自己,我不吃我不吃,这怎么行呢? 吃完饭,车云并没有急着去收拾餐桌,而是和我一起挤在窄窄的皮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剧。我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黑巧克力,递给车云一块,然后自顾自地 剥开,塞入口中。 刚吃完饭,其实我不介意你立马吃零食的。车云看着我有些不满。
不,它不是零食,是我的饭。吃完饭后我必须要吃一块巧克力。
呃,为什么?
因为我怕没吃饱……
好吧,你连自己的胃都不信任! 车云的房间虽然窄小,但是光线很足,很干燥,空气很通畅,每一处都是经过精心的打理。
我伸了伸懒腰,靠在车云的背上。车云从抽屉里拿出一大袋的大大小小的药瓶还有胶囊,颗粒等。倒一杯热水,慢慢等它到适宜的温度,然后再一样一样地吞服。没有任何焦作之态,没有任何痛苦,仿佛她只是在喝一杯水。
我的心不禁微微发颤,各种复杂的滋味。 这个时候,很想很想给苏水打电话,也许我可以和他一起去医院,去配制那些大大小小的药丸,这个时候它们都是一种生活,让人生喜的生活。 我没有任何创新能力,可是我有着超强的模仿能力,并且身临其境,真心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