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梅子之死

2018-11-20  本文已影响0人  龙行天下1976

      大脚通过了江州市人事局牵头举办的教师招聘考试,很难得。那样的考试不亚于现在的公务员招录,当年江州市总共招聘10名中学教师,招录条件不受地域限制,也就是说安徽、湖北的有志之士都可以参加考试,结果报名数竟然超过了800人,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大脚是一个有心之人,一旦认准,就会努力追逐。那段时间,他停止了一切风月之事,在校外租房复习,战酷暑、耐高温、强打精神看书,经过几个月的鏖战总算心血没有白费。最终在800多个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位列前十。玉龙他们都为他高兴。

      陈峰在当公安局副局长爸爸的帮助下,江中刑警中队已经向他发出了邀请,胜利正在与他招手,而且专业对口,穿上警服也够派头。猫眼的工作基本有谱了,清江县法院也同意接收他。长子和三毛决定在学校附近开设一个卡拉OK厅,名字都取好了,叫“D调”。大家都很看好他们,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现在只有玉龙是待价而沽了。其实,陈玉坤早就为儿子落实好了江州市江中区人民法院工作。只是玉龙为了梦想,更为了梅子不愿而已。

      不过看到这帮兄弟们一个个被“卖”出去,也算是松了口气。有人买白猫,就有人买花猫;白猫都被卖出去了,还怕花猫没人要吗?

      江中区人民法院的胡院长今天已经打电话给陈玉坤催促玉龙报到的事了。陈玉坤一整天都愁眉紧锁。晚上回到家望着墙上挂着的妻子遗像,口中喃喃地自语:“桂英啊,这孩子太倔强了,这些年我总觉得他没有母爱,事事处处都溺爱着他,没想到他如今……”。陈玉坤想起了21年前小玉龙出生时的情景,不禁潸然泪下。

      那一天,护士把妻子推入手术室后,陈玉坤就一直守候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上,不一会儿就看见几个医生和护士进去了又出来,又进去,行色匆匆,神情凝重。陈玉坤内心忽然一颤,感觉整幢楼都在摇晃,他有些站不稳,手紧紧握住窗旁的栏杆。只听见整个走廊都骚动了,有人大喊:“地震了,地震了,快跑啊……”,一时间医院沸腾了。突然“哇、哇……”一声惊天的啼哭声从手术室里传来,这声音把医院里的嘈杂声掩盖了,时间仿佛在瞬间停止了一般,所有人都静止了,仿佛都在听着这晴天霹雳的哭声。只几秒钟,时间的步伐又开始向前迈进,医院里的嘈杂声又重新开始,人们纷纷争抢着下楼,男女老少,扶老携幼。只有陈玉坤依然守候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上,静静地等待着手术室里的消息。

      当医生再次出来的时候,身旁护士怀里抱着新生的小娃,嘴里含着一块碧绿通透的古玉,玉上镶嵌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白龙,直冲着陈玉坤笑。医生神情悲痛的轻声而简短的说:“难产,我们尽力了。”陈玉坤顿感头晕目眩。

      “这孩子生下来嘴里就含着这块玉,皮肤似鱼鳞状,是一种先天性的遗传疾病,俗称‘蛇皮癣’,这种病就目前我们的医疗技术很难治愈,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可能会引起痉挛性瘫痪智能障碍综合征,更严重的甚至会死亡。”护士一手抱过孩子,一边对陈玉坤说。

      面对着与妻子的生离死别,面对着刚出生就患有先天性“蛇皮癣”的孩子,他悲痛欲绝,泪水夺眶而出,情感上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抱着可怜的孩子,小心的从妻子的头上剪下一撮头发,仔细地包裹着。

      此时的家处处笼罩着悲哀,巨大的精神打击和过分的悲楚使陈玉坤成天以泪洗面,夜不能眠。无妻不成家,失去妻子之后,虽说是破败的家庭,但自己的老母亲,还有这个刚出生就患病的孩子还必须要他撑起抚养、治疗和教育的责任。

      玉龙的病被那位白衣女子治愈后,陈玉坤就更加疼爱、怜惜小玉龙了,莫说打了,就是骂他也舍不得。玉龙变成今天这么任性,陈玉坤觉得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正想着,玉龙一边哼着歌一边推门进来。看见陈玉坤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很屌丝地说了一句:“老爷子,抽烟那!哟,红塔山啊!”说着就伸手准备拿茶几上的那包红塔山。

      “你给我住手!”陈玉坤从未这么对玉龙发过脾气,吓得玉龙愣在那,一动不敢动。

      “你疯够了没有?到底准备啥时去报到?”陈玉坤有些激动,面部的肌肉明显有些颤动,“要不是胡院长是我的老部下,就凭你一个江州学院的大专生还想去法院工作?”陈玉坤瞟了神情紧张的玉龙一眼,感觉语气有些过重,深深吸了一口烟,平静了一下情绪,语气有些柔软:“市里马上就要换届了,到时候我还有没有能力解决你工作的问题,我心里也没底”。

      玉龙见老爷子的语气有些缓和,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劲,态度有些强硬:“让梅子去法院工作,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如果梅子的工作解决不了,这辈子我也不要你帮我找工作”。

      陈玉坤听完火冒三丈,正欲发作,玉龙已经一个转身箭步冲出门去。

      江州的夜 晚是光的世界。一条条街道上的路灯曲颈张望着,像一串串的明珠,悬挂在夜空 ,又像一条条火龙,在夜色 中腾飞。街道两旁,七彩的霓虹灯错落有致地闪烁着绚丽的光芒。广告牌上的明星,在灯光的映照下,笑得更加灿烂,更加可人,他们用热情的笑脸替城市的主人迎送着来自四方的客人。

      玉龙情绪低落的漫步江州街头。正走着,pp机忽然急促的响起,他就近寻了一处公用电话回过去。

      “你在哪?我想见你!”电话那头传来梅子急切地声音。

      此时的玉龙心情极度复杂,一头是呵护有加的父亲,一头是自己深爱的女友。玉龙感觉自己简直不是男人,两边他都不知道如何处理。

      那一夜,应梅子的要求他们找到一家宾馆开了房。一进房间门,梅子就紧紧搂住玉龙亲了又亲,然后羞涩地说:“我们虽然在一起两年了,却一直恪守着本分,今晚我想将自己给你。”玉龙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啊,两年里玉龙不知道多少次想与梅子亲近却始终被梅子拒绝,为这事他俩赌过气,吵过架,最后甘拜下风的永远是玉龙。

      看着梅子一件一件地褪去衣服直至最后一件,不知怎么了玉龙却并没有那种冲动。梅子一丝不挂地抱住玉龙顺势将他按到在床上……。

      这一夜本该是两个相爱的人缠绵,相互融合的一夜,却始终没有融合。

      良久之后,梅子穿好衣服坐在床沿,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我爸爸已经替我在老家找好了工作,我也不想因为我而使得你和你父亲之间存有隔阂。”

      玉龙整晚什么也不说,只顾着抽烟。梅子的心越来越凉,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会表达的男友能给自己什么样的快乐?

      过了许久,玉龙终于忍不住地说:“怎么做你才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梅子慢慢地说:“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能答到我心里的答案,我就不顾一切的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比如我非常喜欢悬崖上的一朵花,而你去摘的结果是百分之百的死亡,你会不会摘给我?”

      玉龙想了想说:“天亮了我告诉你答案好吗?”

      梅子的心顿时灰了下来,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终于亮了,玉龙已经不在房间,只有一张写满字的纸条压在温热的牛奶杯下:“亲爱的,我不会去摘,但请容许我陈述不去摘的理由好吗?你只会用电脑打字却总把程序弄得一塌糊涂,然后对着键盘哭,我要留着手指给你整理程序。你上课总是忘记带课本,我要留着双脚跑回来给你送课本。有些近视的你,总是为了漂亮而不戴眼镜,常常在校园里都迷路,我要留着眼睛给你带路。你不爱出门,我担心你会寂寞,我要留着嘴巴躯赶你的寂寞……。所以,在我不能确定有人比我更爱你以前,我不想去摘那朵花……

      梅子此刻已是泪流满面,抹净眼泪,她继续往下看:"亲爱的,如果你已经看完了,答案还让你满意的话,请你开门吧,我正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你最喜欢吃的肉松面包……

      梅子拉开门,看见玉龙的脸,紧张得像个孩子,只会把拧着面包的手在她眼前晃。

      或许这就是爱情或者生活,被幸福平静的包围时,一些平凡的爱意,总被渴望激情和浪漫的心忽略。

      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它可以让两个人排除任何困难,坚定地走在一起,在许多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里,去慢慢感受幸福。

      这一夜是美好的,这一夜也永恒的定格在玉龙的心里,刻骨铭心。

      离开宾馆,玉龙将梅子送上一辆开往学校的中巴车后,匆匆赶往人才市场碰运气去了。

      今天却是很顺利,一家名曰《亚太经济时报》正在招聘编辑,玉龙正欲面试,腰间的PP机刺耳的响起,按下了又响,一直在响。

      等玉龙回过去的时候却听见大脚急切且慌张地说:“玉龙,你在哪?赶紧去人民医院,梅子,梅子……出事了。”玉龙一下子懵住了,转念一想大脚这家伙老爱开玩笑,今天似乎玩笑开得有些过分了,于是愤愤地回了一句:“梅子好好地,我们刚才分开,你这家伙再乱开玩笑,我不认你这兄弟了哈。”

      “玉龙,我没开玩笑,梅子在学校门口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交警通知了学校,黄院长让我们通知她家人,他已经赶去医了。”大脚极其认真且带着悲痛的语气说。

      玉龙这下是真的懵了,顾不上面试冲向医院。当他再次看到梅子的时候一床白布将梅子从头盖到了脚。玉龙多么希望这白布下面躺着的不是梅子啊,纵使他看到了黄院长正和交警、医生们围在一起表情严肃的说着什么。他仍期盼着一种奇迹能够出现,小心谨慎地揭开白布。玉龙已经完全站不稳了,梅子紧闭着双眼,额头那一撮刘海玉龙不知道轻抚过多少回,嘴唇紧紧的闭合着……。

      “醒来啊,醒来啊,我的梅子,你坐起来,坐起来呀,你说过要不顾一切的和我在一起,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你不要去那鬼地方……”,玉龙使劲地摇撼着梅子,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在梅子的脸上,歇斯底里的哭吼着。

      梅子嘴角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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