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 | 一日天堂,十日地狱的爱
上个星期六(11月25日)下午
蛰居数月的我
第一次走进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
(原上海世博会法国馆)
参加一场“诗歌朗读交流会”,
见到了自己很喜欢的诗人、翻译家黄灿然。
几年前,我在另一座城市读过他的《奇迹集》,感动持续至今。
静水深流
我认识一个人他十九岁时深爱过、
在三个月里深爱过一个女人,
但那是一种不可能的爱,
一种 一日天堂十日地狱的爱。
从此他浪迹天涯,
在所到之处呆上几个月
没有再爱过别的女人,因为她们
最多也只是可爱、可能爱的;
他不再有痛苦或烦恼,
因为没有痛苦或烦恼
及得上他的地狱的十分之一,
他也不再有幸福或欢乐,
追求或成就,因为没有什么
及得上他的天堂的十分之一,
唯有一片持续而低沉的悲伤
在他生命底下延伸,
像静水深流。
他觉得他这一生只活过三个月,
它像一个漩涡,
而别的日子像开阔的水域
围绕着那漩涡流动,
被那漩涡吞没。
他跟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
是一个临时海员,
在一个户外的酒吧。
我在想,多迷人的故事呵,
他一生只开了一个洞,不像别人,
不像我们,一生千疮百孔。
黄灿然的翻译水准堪称一流,译作部部通透精湛,其中在我的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记的是切斯瓦夫·米沃什的《诗的见证》。
这本书是诗人米沃什在1981年至1982年间应哈佛大学诺顿讲座之约所做的六次讲演的结集。
使 命
在恐惧和颤栗中,
我想到要完成我的生命,
唯有让自己公开地承认,
以此公开我和我的时代的羞耻:
我们可以以侏儒和魔鬼之舌尖叫,
纯洁大度的言辞却被禁止
在如此严厉的惩罚下,
无论谁敢于发出一个声音,
他就得将自己认作一个失踪的人。
正如1980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中所说的那样:“他(米沃什)在自己的全部创作中,以毫不妥协的深刻性揭示了人在充满剧烈矛盾的世界上所遇到的威胁。”
诗人“从我的欧洲开始”,叙述了欧洲传统诗学对自身的文化滋养。这里,诗能够见证的正是古今无数承接传统的个人,纵然个人会面对“大写的历史带来的直接压力”——国家沦亡、政治迫害,乃至个人的不幸,但“表达”的绝对命令鞭策着诗人去完成真正的“书写”,“诗人和人类大家庭之间的分裂就消失了,诗歌变得和面包一样必不可少。”
正如1980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中所说的那样:“他(米沃什)在自己的全部创作中,以毫不妥协的深刻性揭示了人在充满剧烈矛盾的世界上所遇到的威胁。”
诗人“从我的欧洲开始”,叙述了欧洲传统诗学对自身的文化滋养。这里,诗能够见证的正是古今无数承接传统的个人,纵然个人会面对“大写的历史带来的直接压力”——国家沦亡、政治迫害,乃至个人的不幸,但“表达”的绝对命令鞭策着诗人去完成真正的“书写”,“诗人和人类大家庭之间的分裂就消失了,诗歌变得和面包一样必不可少。”
自 切
在危险中,
那海参把自己分割成两半:
它让一个自己被世界吞噬,
第二个自己逃逸。
它暴烈地把自己
分成一个末日和一个拯救,
分成一个处罚和一个奖赏,
分成曾经是和将是。
在海参的中间裂开一个豁口,
两个边缘立即变成互不认识。
这边缘是死亡,那边缘是生命。
这里是绝望,那里是希望。
如果有等量,这就是天平不动。
如果有公正,这就是公正。
死得恰到好处,不过界。
从获拯救的残余再生长。
我们,也懂得如何分割自己,
但只是分成肉体和一个碎语,
分成肉体和诗歌。
一边是喉咙,另一边是笑声,
轻微,很快就消失。
这里是一颗沉重的心,
那里是“不会完全死”,
三个小字,像光的三片小羽毛。
我们不是被一个豁口分成两半。
是一个豁口包围我们。
现代主义种种理论思想的大行其道,坏的审美品味的肆虐泛滥,诗人或主动或被迫地选择远离“人类大家庭”。对于“真正的艺术不能为普通人所理解”这个现代诗学的宗旨,米沃什给予了毫不客气的抨击。
信仰需要重建。诗歌的未来在哪里?
审视历史和诗歌本身,“使过去的事物显现于眼前”,这是米沃什认定的一条道路,“人类作为一股意识到自己超越自然的基本力量,因为人类是靠对自己的记忆而活的,即是说,活在历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