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梦迷途(34)熄灯(3)

2021-03-26  本文已影响0人  康德的星空

  非黑非白人生路,不悲不喜熄灯人

    什么?李非白病情突然恶化?!我马上过来!"

    沈度此时正泡在知梦堂里,“威逼利诱”苏鹮后,终大概了解到“美女作家”林仙事件里,秦归日和庄知蝶是如何进入昏迷不醒的林仙梦境解决梦魇兽的。他灵光乍现,虽然不好直接跟秦归日开口,但仍企图说服庄知蝶,如法炮制进入酒鬼诗人(他的身份已查清,本名为“李非白”)的梦境,探出事实真相。但庄知蝶一直不肯松口,甚至借口秦归日身体未恢复,不让她来知梦堂,阻止他们直接见面,虽然要弄到她的联系方式对沈度来说易如反掌,但终究是自己理亏。

    这时,偏偏从西莲医院同僚处传来了这个坏消息:原本嫌犯李非白病情已趋于稳定,却在一夜之间突然急转直下,目前虽正在抢救,但希望渺茫,不容乐观。沈度抓起风帽,下意识瞪了一眼对面的庄知蝶,只见他也惊得站起身来。庄知蝶知道沈度有时候看似不近人情,为了破案甚至可以不择手段,但却是个正直的人,直觉告诉庄知蝶,此人可以信任。

    沈度不发一言,撑起手杖,转身就走,刚跑到门口,就碰见了突然出现的秦归日,差点撞上,他道了声抱歉,继续跑向停在门口的警车,上车后打开了警铃,飞驰出去。

    秦归日从没见过沈度这么严肃和紧张,平时他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特别喜欢开庄知蝶的玩笑,仿佛不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但总的来讲还是比较有亲和力的,虽贵为魔都公安局直属大队队长,却没半点架子,也算难得,对她也很有风度。她正奇怪沈度的失态,回头又撞见了匆忙跑出来的庄知蝶,他也是一副不知是懊悔还是遗憾的尴尬表情,见到她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不过是在家闷得无聊,觉得自己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没和他打招呼,就过来了。

    知道瞒不过她,庄知蝶索性拉起秦归日,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车,直到车子启动,才说:“李非白,就是那个害你的酒鬼,突然不行了!”

    “怎么会?前两天不是很好吗?”她也很吃惊,皱起了眉头,“而且,是不是他干的,还没确认。”她总觉得能随口吟出王尔德诗句的人,不会做出对他人很残忍的事。

    “沈度想请我们给他殓梦,找出真相。但我拒绝了。太危险了!本来瘾君子和病人的梦就很凶险,情况太复杂,难以预料,何况你刚刚从他梦里死里逃生,我绝不能让你再犯险!”他一口气说出来,反正瞒不住,与其从别人嘴里得知,不如由他直接告知。

    本以为秦归日定要苛责他,没想到她没作声,只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谜一样的微笑。庄知蝶不明所以,有些慌了:“秦姐,你要骂我就骂吧!不要这样吓我呀!”

    秦归日见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故意正色道:“哼,我为什么要骂你啊?你怕什么呀?你关心我,担心我,没错吧?对一个老是防着我意气用事,关键时刻不惜牺牲自己的人,我怎么会怪他呢?”她非常认真地说完,想到庄知蝶为了救她,动用了在梦里保命用的护身符,十分感动,眼圈竟有些红了。这几天一直没好意思当面道谢,不料竟在此刻脱口而出。

    庄知蝶倒愣住了,看着她娇羞又有点扭捏的姿态,他像个初次坠入情网的小男孩,不知所措。想紧紧把她抱入怀中,又怕她受到惊吓再也不理他,而且更棘手的事情在等着他们。毕竟经过了这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他已经不像毛头小子那样冲动了。他强自镇定下来,只把自己炽热的右手,轻轻覆盖到她的左手上,憋了一会儿,才用有点颤抖的声音回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非白一动不动地仰卧于ICU病床上,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脸色灰黄,原先的乱发和胡子已经过清理,显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平静的表情甚至有点孩子气。也许诗人的灵魂里都寄宿着孩子,既残忍又天真。他看上去跟那天晚上腆着脸要她买酒的人判若两人。透明的氧气面罩上随着他不规则的呼吸不时蒙上薄薄的雾气,什么叫气若游丝,莫过如此。沈度在隔壁医护办公室里正跟一个男护士理论,秦归日还没见过他发那么大脾气,他倚靠在办公桌上,敲着手杖,吼叫的声音穿透厚厚的玻璃窗隐隐传过来:“够了!我不想再听这破玩意跟我解释---”他抓起手杖指指墙角的智能机器人“医生”,“把你们主任叫过来!为什么不尽最大努力抢救?!这个家伙是重要嫌疑犯......”可怜的男护士几乎被他的怒气掀翻了,抖抖索索按下紧急内部通讯按钮,呼叫ICU主任。

    不一会儿,主任来了,做出了进一步解释:“沈队,我们真的尽力了,他的心脏、肝脏和肾脏功能已经衰竭,脑电波也很微弱,呼吸心跳都暂停过好几次了,硬是拉了回来,但现在都不稳定,已进入深度昏迷了,很可能要脑死亡。现在虽然已经上了LSS(生命维持系统),恐怕也没法扭转。”沈度闻言沉默了,重重捶了桌面一拳,懊恼至极。

    “秦姐,这次我们真的帮不了什么忙了!”庄知蝶对秦归日说,他们刚赶到,就在走廊上看到了病房里躺着的李非白和隔壁办公室里沈度与ICU主任在理论。秦归日默默地点点头,看着那个临终的“诗人”,她心里不知是厌恶,还是怜悯。虽然昨晚,她背着庄知蝶偷偷尝试过进入李非白的梦境,但里面已经是一片荒芜的景象了。不过,在刚经梦道进去的瞬间,好像有个纸鸢的影子掠过,一下子就不见了。难道那个Innocent教授还躲在某个角落窥视?幸亏自己做了充分准备,同时点了引梦香启动了护身符,虽然没用上,就顺利退了出来。她感到对手不简单,居然能利用梦境作为“黑线”,操纵人心,连她也着了道。上次被庄知蝶救回后,她立即废除了旧账户。想想都后怕,万一这种技术大规模扩散,整个社会的秩序,都会在一夜之间崩溃。她又想到一点,在这戒备森严的医院里,只能通过单线联络上线的Innocent,是如何进入的呢?只是如今,无论是此人的意识还是潜意识,都已经沉沦,渐渐没入永恒的黑暗,她无法再进入他的梦境了,因为即使是开拓性的梦道,也不能打通到一片虚无混沌中。

    正在此时,ICU主任接了一个视频通话,他表情凝重,按下一个隐蔽的红色按钮,副主任和值班护士长一起到场了。三人紧张地反复核对投影屏上的信息和刚递进来的纸质文件,确定无误后,郑重地分别在电子文件和纸本文件上签名。沈度见状有异,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病人李非白,之前立过遗嘱,声明若发生了危及生命、需要经过痛苦创伤性抢救,仍然无法挽救的情况,他放弃一切治疗。这是他的电子律师,在我们把病案分析传送给它后,自动启动了程序。”

    “什么意思?不经过他的家里人同意,也可以自己放弃?”沈度尽管熟悉“安乐死”程序,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没有家人,是个孤儿。他这么做,就是选择了被动安乐死,是完全合法的。而且,他还请了一个执行者,这个执行者将和医护人员一起,记录和观察整个过程。这个人已经到了。”沈度闻言,沉默了。这个被动安乐死法规,是经过了大约十年马拉松式的拉锯战才通过的,他也间接参与其中,虽然自己不赞成,但既然已成文,就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意见和利益。作为警察,无论有什么保留意见,他都会遵守和执行。这是他奉行的原则:即使是正义,也必须通过正当程序来实现。

    一个戴着墨镜和黑手套,身着黑色中山装、黑色长裤,脚蹬黑色漆皮鞋的男人沿着走廊进入了病区。通过入口再次电子扫描认证,穿上透明隔离服后,他径直来到李非白床前。刚才的主任、副主任和护士长,已经围立于床头,他们同时在床旁三维屏幕上看到了来者的身份信息:孟铎......

    孟铎摘下墨镜,面无表情地环视着三个医护人员,礼节性地与他们握手致意,接过主任递给他的文件,当场宣读后,从口袋里取出钢笔,签上自己的代号。庄知蝶和秦归日隔着玻璃望着这一幕,感到非常沉重。这年头,只有生死攸关时刻,人们才会使用这种“老古董”笔,以示意愿坚定和对生命的敬意。最后,他脱下一只手套,接过护士长递过来的消毒剂消毒了一个指尖,将袖珍采血针刺入皮肤,挤出一滴血滴入签名旁的电子感应器,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这个感应器自动发射加密信号连接公司“极乐”系统进行身份核实,无误后才会告知统一的医疗系统“华佗”,下沉到医院具体执行科室的负责人。

    孟铎在医护人员示意可以开始动手撤除李非白的SSL系统时,猛地看清了那张弥留之际的脸,不禁大为震惊:这——这不正是失踪的“9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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