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碗魂牵梦萦的面
(本文配图,除题图外,均出自贝妮亲尝拍摄)
作为一个江南人,我如此喜欢吃面条,常常会引起旁人的惊讶。
我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大约每天都要来一碗。通常都是当早饭吃,如果哪天早饭吃了粥,便会想,中午可以来一碗面条了。
不过,相对儿子一天能吃三顿面食来讲,我还是不大接受连吃两顿面条,毕竟这样吃会觉得有些腻。
1
为什么我会这么喜爱面条呢?这大概可以追溯到童年的经历。
在我儿时,母亲常常四五点就要起床赶早市,在一辆手拖二轮板车上,把店里的瓶瓶罐罐各种油盐酱醋和萝卜干一类的物什装进去,拖行大约一公里再一一摆到菜市场的摊位上——这大概是一天当中进账最多的时刻,所以断不能省去的。
因为这样的生计,我的早饭显然就没有了着落。
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早市上有早点摊可供选择。早市上有好几家豆花摊,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店面,只是每天更早的时候挑着担子把豆花、豆浆和各种调味品带到早市,摆好摊位。配着豆花摊的,自然是油条铺,还兼做着烧饼。
在这些摊位旁,还有一家面馆,印象中,它叫“苏州面馆”。
从豆花、豆浆配油条、烧饼,到面条,我尽可以换着花样来。
但总是面条最吸引我,因为面馆散发的香味,是豆花、豆浆无法比拟的。那是什么东西散发的香味呢?据我推测,应该是面馆里头熬制了多时的骨头汤。
小小面馆一进一出,里头摆了几张桌子供客人吃面,外头一间用来煮面。煮面的大锅子一直敞开着,翻滚着白白的水,旁边有两个盖盖子的桶,装着红白两种汤料。红汤更受欢迎,那是做红烧排骨时候一起炖煮的汤料。
一碗面条不过一两分钟便可做出来,把面条下到锅里,便铺起一排碗,用大勺子舀出一溜汤汁盛到碗里,撒上蒜叶,捞起面条,摆上浇头,就可以端到客人面前了。
在我印象中,浇头品种并不多,只不过红烧大排、爆鱼、素鸡、榨菜肉丝一类。而我小时候竟挑食得厉害,常常只吃一碗素面,便是什么浇头都不放。
那时候的物资远没有现在这么丰裕,当时人们吃面,要按分量来结账,并不像现在面条可以随意加。普通大人吃一碗面是三两,我只能吃二两。但不论几两,从面上看起来都差不多,面条只露出一小截在外边,其余都浸在汤里,在发红却清澈的汤中若隐若现。挑起一筷,咬下去棱角分明,没有弹性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受。而我总是连汤都一块儿吃尽。
image△长大后吃的苏式面
这便是面条在我心目中原本的样子。
但家里制作的面条,就不是这个样子,母亲总是吝于放足够的汤汁,并且把面条煮得软烂难夹。于是这面,便分不清究竟是面还是粥,更勿论没有那香气四溢的排骨汤了。好在母亲早饭没时间做,中饭晚饭总会一丝不苟地完成,很少以一碗面条来打发我,我便也不用担心常常经受这样的折磨。
这样对比下,我自然认为将将煮熟的硬面才好吃,直到前几年去西贝莜面村吃一碗软烂的西红柿酸汤挂面,才觉得软烂的面条也别有一番滋味。
所以,面条不拘于软硬,关键要懂得搭配,把咸鲜甜酸辣调到最可口,便是可取的。
写到这里,都忍不住口舌生津。
2
因为对面的偏爱,走到哪都想着要尝一下当地的面条。到北京时,吃的第一顿食物便是故宫的炸酱面;到成都时,心心念念在苍蝇馆吃了一碗蹄花面,还在夜市小摊上买了一份拌面;到日本,无论如何也吃了一碗拉面解馋;去香港,竹升面是必须要尝一尝的;没去过重庆,也在上海吃了一碗重庆小面。
炸酱面,重点在那个酱和口感清新的萝卜缨上,但事实证明,北京各个饭馆炸酱面的味道也不尽相同,我吃过三家,觉得最好吃的也就是故宫的那一碗。
image△太性急慌忙的,拨开了才想起来拍照
蹄花面,我点了一份不辣的,感受到了店主飞来的眼刀,似乎在成都吃一碗不辣的面是叫人感到罪恶的。然而尽管是不辣的汤底和面条,现成的蹄花浇头总是辣的,让不吃辣的家人望而却步。可这点辣,对我来讲,倒是恰到好处,吃着实是过瘾。蹄花酥烂,也很有滋味儿。
image夜市上的拌面,看着普通,倒也让人惊喜,带辣那是一定的,依着我们的口味放了一点点,倒也辣得不过分,其它滋味一样不少,连6岁的儿子都忍着辣吃到一根不剩。
日本的拉面,吃过两家,味道大同小异,令人意外的是,印象中味道偏清淡的日本料理,在做拉面的时候却是重口的,汤底不但浓郁,还很咸口,几乎一口都喝不下去。面条则既不出彩也不差劲,可算中庸。
image至于上海的重庆小面,是否地道,我还真不知道,只觉得小面的面条本身跟我们江南的面差别不大,都是细细的碱水面,煮得也是将将熟,不同的是面汤和调味。
image但同样是碱水面的竹升面,面条本身就很不同,似乎碱味更浓了些,似乎棱角更加分明,是一种怎么也煮不烂的感觉。不过,搭配浓浓的白胡椒粉味,竹升面成为我吃过的面条中别具一格的存在,是一种不能割舍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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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远游总忘不了尝一尝当地的特色面条,在家门口,自然更是什么面条都要试一试。
近十年,眼看着各式面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主打一律是炒浇面,几乎每个住宅区周围都有那么一两家。炒浇面自有其妙处,硬面配上现炒的浇头,品种繁复,滋味浓郁,没有你吃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这面,形式有点像盖浇饭,只是多了汤,并且几乎大半都放酱油,而汤却很少能下口。
image还有随处可见的清真牛肉拉面,不像任何一种面,也是一种独特的存在。
反而小时候吃过的传统苏式面,几乎一定要跑到苏州才能吃到。
喜欢到一定程度,便会想自己做。在我为数不多的下厨次数中,做面条的比例额外高。
若是早上做,时间匆忙就只会用开水冲开调料来做一份汤汁,调料里会搁一点生抽、醋、盐、糖,如果有荤油和蒜叶一定会放些,但家里很少准备这两样东西。如果没有荤油,那就在下面之前煮些青菜,油滴在煮青菜的锅里,盛到碗里也就有了煮熟的油花,不用额外熬油。因为自小看着面馆做面条,所以即便是这么简单的做法,做出来味道也不差。
有时间的时候,会做一碗葱油拌面,熬一点葱油,同样放那些调料,又是一种更香的味道。
image也做过鸡蛋酱拌面、双茄丁拌面、扁豆焖面,有鸡汤也会攒着煮一碗鸡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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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我哪个好吃,实在是后宫三千,皆是朕之所爱。非要比出高低,恐怕小时候吃过的苏式面,是我最魂牵梦萦的那一碗,就像妈妈做的饭菜一样,吃到那个味道,牵引出的是回忆交织起来的复杂感受。
因为爱吃面,就连带着像面一样的食物都喜欢上了,米线、米粉、粉丝,除了那粗粗的乌冬面爱不起来,别的都是一阵不吃就想得慌。
遗憾的是,纵使从小吃面长大,但我也并未能长到像北方人那么颀长高大,我这矮小袖珍,即便在江南女子中也算少见,可能大抵还是因为我太挑食了罢。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我继续爱面,吃面,享受平凡而易得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