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又是一年誓师时

        近些年，为了刺激高三学生全力备考高考，几乎每所高中都举行百日冲刺誓师大会。（现在又出现六十天、三十天、甚至每月进行的月誓）会议议程有长有短，主要内容大抵是：领导致辞，教师宣誓，学生宣誓，许愿签名等。为了凸显高考的重要性，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在设计环节和言辞运用上花样繁出，比如用大标语、红灯笼、红地毯、礼炮、五彩气球、彩虹成功门渲染氛围；比如学生语言“将对手踏在脚下”“撞开名校大门”；比如教师语言“每个细胞为高考而活，每一分钟为高考而战”，家长给孩子戴上必胜徽章；比如设计成功门让孩子跑进，设立许愿瓶保学生考试平顺；再比如让名牌大学的学长拍视频助考，（这一条有可取之处）放飞的气球数量和礼炮的鸣响次数都是6和8等这样的吉利数——至于“必胜”“拼搏”“辉煌”之类的字眼，简直太平淡了。

        一针针鸡血打进去，这些十八九岁的孩子血脉贲张，奔驰上台，慷慨签名，忘情呐喊。看到一个个排比句从领导、老师、学生的口中发出，群情激昂，连高一高二的学生也恨不得杀向疆场的时候，我却暗暗担心：此举的后果和影响恐怕没那么乐观。何出此言？姑妄陈说如下。

        首先，它违背了教育的宗旨和规律，不符合学生全面发展的目标。教育，讲究的是课程的全面开展，是教师的率先垂范，是过程的互相激发和润物无声。可以说，教育天生就和激烈的口号宣扬相抵触，而誓师大会，高举唯分是论的标准，崇尚不顾一切的竞争思维，虽然看似是对专心成就自我的助力。

        第二，亵渎了宣誓的神圣。宣誓，必须发自内心。在冲刺宣誓大会上，不能说师生的目的错误，可老师们真能做到誓言所说“科学备考、全力攻坚”吗？作为教师，我十分清楚“全力”之难。上高三的老师大都比较有经验，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再年轻，还有些中年人，是家庭的顶梁柱，只能以工作为主兼顾家庭，何言全力？对有些学生来说，考不上理想的学校是必然，因为基础的原因和个人天赋的因素，他（她）本没有学习的驱动力，只是受气氛感染起哄而已；宣誓过后，亦照常打瞌睡、偷玩手机，未见得比宣誓前有所收敛。而学生见老师在国旗下的夸大承诺，也以为宣誓不过参加一次活动，配合一次演出而已——如此，誓言的神圣何在？以后学生为人处世何以做到坦荡磊落、诚信为本？世风又当走向何处？

        三，限制学生多种选择的自由。在中国当下，虽然大学录取率很高，但是仍有人上不了大学，仍有人抱着受完高中教育去就业或者去学技术的想法。学生未必都是冲着名校，也不可能都考上名校。强制以考上名校为目的让学生全部宣誓，无视一小批学生不上大学的现状，限制了不想以这种方式表态的学生的选择自由。

        四，以道德绑架学生，抑制其个性发展。在这种氛围下，基础差、成绩差的学生不仅仅是对自己不负责，更是不知感师恩、感父母恩的负心人。以催生内疚心的方式把高考分数与感恩程度结合起来，只会让一些天资不高、基础差或不适应应试考试的同学压力倍增，感知快乐的能力下降，（实际上，学习好的同学日子也不好过）自信心严重受挫，可能导致其他方面的潜力也无从发挥。

        五，浪费师生原本可以用来上课听课的学习时间。愈演愈烈的誓师大会，过于铺张的形式，更容易让原本就该努力的人懈怠，转而期待鞭子或者大力士丸的刺激，让常态的理所应当变为夸口的资本。

        诚然，誓师大会有一定作用，它可以用鸡血让学生保持几天的斗志，让老师检点自己的行为，让高一二学生得到敲打。但比起上述负面影响，作用着实是微小且短暂的。在当今以升学率论学校优秀与否，以是否考上名牌论学生优秀与否的大背景下，真正引领学生个性发展，不在意高考成绩，一般学校都做不到，所以我无意苛责执行者。但我们也没必要因此放弃一些原则，违背教育和风细雨的特点与规律，更没必要去学习商业宣传的某些张扬甚至洗脑手段，将教育完全功利化、庸俗化，为唯分数论推波助澜。平静应考又如何？

        轩窗诗曰：  又是一年宣誓声，国旗猎猎校喧腾。  灯笼映毯气球艳，标语悬楼礼炮鸣。  师与爹娘剖肺腑，生同音响扯喉咙。  道旁梅树应无恙，静向春天绽傲容。               

                  一稿2016年3月18日

                  二稿2019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