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关小姐和熊先生的故事（十二）
熊先生扳着指头算了一下，自从约好了一起过圣诞节以来都没顾得上去找关小姐。工作突然就忙了起来，忙着忙着就到了周五，是平安夜，关小姐难得主动发了祝福过来，两人又聊了起来。
熊先生托着腮傻呵呵的发短信，那股高兴劲却好像关小姐就坐在对面。他们讨论了明天的行程，依旧是看电影吃饭的老节奏，关小姐说很喜欢上次去的那家日料店，还回去试着做了寿司。
熊先生很想说等天暖和了一起去郊外散散心，可以有机会尝尝她的手艺，却怕有蹭饭的嫌疑就换了话题。
和关小姐说了晚安后的熊先生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正中间的灯已经不像刚装上时那么明亮了，四周一圈熏了浅浅的印子，灯罩里能看见有几只虫子，大概也像他现在一样躺着。
收听的电台放着歌。熊先生爱听摇滚，不期然放了首安静的歌，通透明亮，是王菲的嗓音。有句歌词却让熊先生翻身起来，像是被灯光刺到了眼。“陪着你天天在兜圈”
这首歌叫《暧昧》，熊先生又拿过手机，凝神的翻出他和关小姐的聊天记录。手指不停的滑动，每一个字在这会看来依旧觉得温暖。他微微撇了下嘴，这唱的是不是他们呢。手机抵在桌上，熊先生把下巴放在上面撑着脑袋，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键盘上的字母“G”。
这两个字的意思他不喜欢，一点也不像熊先生的作风。他心里的自己应该再潇洒坦荡些，他们是在兜圈，围着朋友二字，谁也没有先开口，相处却愉快自然。他总觉得以后会水到渠成，却不想表现出的状态可能正趋近了暧昧。
熊先生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关小姐的时候，她的气质是娴静的，捏方便面的样子怅然又调皮，只一眼就看出了不同面。那时候想带她去的那家馆子还一直没有去，虽是家常菜，自己却很少带朋友过去，老板娘是个有些年纪的，总拿自己打趣。
虽然可能有些早了，可是他一直认真对待，或许他应该给这份认真一个结果。女孩子的心里都会期待一个浪漫的告白，浪漫不浪漫熊先生不知道，一个充满安全感的臂膀，他愿意给。
现在他觉得，原先想的水到渠成是有些马虎了。
关小姐下班回家觉得有些累，今天的小朋友们格外闹腾，大概是也从街上的装扮看出来要过节了，一个个的真是人精啊。转念又想，他们才这么小，家长一定还是在凑趣过圣诞节的年纪，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打起精神做饭洗澡才八点半，关小姐脸朝下呈大字把自己往床上狠狠一摔，十分满足。但是觉得现在这个点睡觉未免太辜负平安夜好时光了，拿了手机习惯性的找到和熊先生的对话框。
想了想发了一个苹果过去，就闭上眼睛养神。
才几分钟的样子，手机再震动，关小姐好像已经是被吵醒了。微微愣神，刚刚是不是做梦了，好像自己正坐在房顶上。
思绪回来看到熊先生问自己明天节日想去吃什么，关小姐噗嗤笑出声，这个熊先生和自己很像的地方之一就是三句不离吃，这样很好。
话匣子就这样又打开了，聊着聊着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小腿掀起被子晃呀晃，如果关小姐注意到床头柜的镜子就会知道自己时而傻笑时而皱眉的样子有多欢乐。
只是白天太累聊了一会不知不觉眼皮又重了起来，和熊先生道了晚安缩进被窝脑子却停不下来，明明还有些意识却做起了梦。
好像有个兴奋的小人在上蹿下跳，再仔细看看原来是上周和熊先生一起看的《冰河世纪》里的松鼠，它抱着一颗松果转啊转蹦跶到自己面前，留下松果，两颗大门牙白白的闪着光吓得关小姐以为它要咬人，却又像是在微笑，转了个圈丢下关小姐一个人。
她慢慢走上前拿起松果，有点莫名其妙，放进自己的嘴巴里，用力一咬。再张嘴，吐出的却是满口的牙齿。
关小姐猛地醒过来，不住的叩齿确定自己没事，抓过手机看时间，熊先生发过来的晚安还在，关小姐有点安心，继续躺下睡了。
熊先生早早的起床，总感觉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似的。拿着剃须刀进了洗手间才发现昨晚已经刮过胡子，一个人乱忙着度过整个上午。中午胃口也欠佳，下了速冻水饺随便打发自己。然后便提前出门去买电影票。
关小姐迷迷糊糊的起床拉开窗帘，天气算不上晴朗。看见楼下已经有人走动，想到下午出去过圣诞节仿佛感受到冬日里的一丝活力。吃过午饭也不愿意在家呆着，虽然天冷还是挑了件好看不够保暖的外套提前出门去电影院楼下的书店等着，想了想又把小熊手套放进包里。
熊先生买了票看看时间差不多想给关小姐打电话，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发短信。
编辑到一半，关小姐的名字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熊先生有点无奈，自己怎么还没有一个女孩子干脆呢，但还是开心的接起了电话。
“喂”，“喂”。声音从彼此的电话里传来却一点没有失真，熊先生回头，关小姐正举着手机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带着一副得逞的小表情走到他面前，等不及熊先生反应，递了本书过来。
“呐，刚在书店看到的，你上次不是说还挺喜欢这个电影的。”
熊先生低头一看，黑色的封面，右边有精致的暗红色图腾，是麦家的《风声》。慢慢抬起头来，脑子里飞速旋转着，此刻他有太多话想说，他想谢谢她细心记得自己说过的电影，还有自己喜欢看原著的癖好，还有意外的圣诞节礼物…却都按了下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关小姐却都看在眼里。
“谢谢你，惊喜。看来我得多请你吃份爆米花了。”
“我可以留着肚子吃其他的么，就喝你买好的奶茶吧先，电影快开始了，咱进去吧。”
“没问题。”
熊先生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给工作人员检票，然后老规矩，和关小姐一人一张票，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就发现的共同点，他们都喜欢收藏看过的电影票。以后大概会越来越多。
电影院里坐满了人，年轻的情侣，带着笑与甜蜜的面庞，熊先生和关小姐也是一样。熊先生运气好，买到中间偏后位置的票。两个人稳稳坐下，等待电影开场，像在做的很多人一样。亲密的交头接耳。
放映室的光束打下来，能清晰的看见空气中的尘埃，熟悉的旋律响起，人群的窃窃私语声小了一些。
熊先生很喜欢看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的关小姐，虽然灯光昏暗，但还是能看见大屏幕上的剧情总能牵动她的嘴角，喜、怒、哀、乐。偶尔吃着爆米花，声音脆响。看到有共鸣的剧情转过头来和熊先生相视一笑，继而专注的看下去。
关小姐知道熊先生偶尔偷偷看她，她也一样喜欢偷偷看着他的熊先生。她想象着熊先生小心翼翼又带着奸计得逞的得瑟表情，偶尔让她从剧情里跳脱出来，忍不住转过头来微笑想要印证自己的小猜想。
电影结束，熊先生和关小姐不约而同的耐心的等着人群散场。他们都不愿意错过很可能就是经典的片尾曲或者电影主创带来惊喜的彩蛋。
出电影院的时候熊先生抬头看看天色，还早。
“离吃饭还有一会儿，要不散步过去吧”
“好啊，坐了那么久，就走走吧”
“你今天穿的不多吧，再买杯奶茶给你捂捂手？”
“不用啦，我有它。”
关小姐说着拿出包里的手套，他们第一次见是她就戴过，上面有两个很可爱的小熊图案。
熊先生了然笑了，“是它们啊，那就好。”
熊先生和关小姐散着步，像老朋友一样，从不冷场。路两边的法桐不断飘下枯叶，落在脚边，走上去有脆脆的碎裂声，有点残忍却让人上瘾，就像下雪天踩在积雪上有咯吱声一样。
说话间，熊先生指着马路对面一家不惹眼的店铺说到了。关小姐有点诧异，圣诞节不是本土节日，为了迎合这个日子里的洋范儿，以往和朋友相聚都会吃吃西餐，熊先生带自己来的这家店，“陈婆家常菜”，门面倒是简洁干净的。
熊先生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引领般轻拍关小姐的后背，带着她过马路。
“小心车，来吧，你不会后悔的。”
关小姐的脸上忽的就多了两团浅浅的红晕，不知是风吹的猛了还是被看破心思感到不好意思，只胡乱的“嗯”了一句就走上前去。
熊先生拉开店门身子一让，关小姐先进了门。老板娘眼神溜尖儿的过来招呼，看到熊先生才知道是旧客。
“小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说着话却满脸关切的看着关小姐，
“陈大妈，这不过节么，带朋友来给你捧场”
关小姐在一旁看着，猜到熊先生和老板娘一定是熟悉的，就跟着说了句：“大妈好，听说你们家味道特别棒，特地过来尝尝。”
“嘿，这丫头水灵，我让厨房给你们做去，你们找地儿坐。”说着也不多招呼就转身去了厨房。
熊先生看关小姐左瞧右看的打量着店，店不大，装修也很简单，没有特别为圣诞节做渲染，只是客人真的不少，再来晚一点怕就没位置了。
“这家店原来是老字号，后来不开了，陈大妈搬到这里躲清闲。”
“难怪呢，生意这样好，你怎么知道这家店。”
“陈大妈是小时候一个玩伴的亲戚，以前常走动时熟悉的，玩伴走的远了，老味道却走近了”
“真有你的啊，那都不用点菜咯？”
“嗯，我爱吃的陈大妈都知道，今天我就擅自做主啦，你要相信一个吃货的味蕾。”
“好。”
聊了一会菜都来了。
关小姐觉得面前这几道菜真是对得起自己那句干干脆脆的信任，菜色都普通，味道却真是难得的好。最后的上的是土豆炖豆角，胃已经被填的满满的却看的关小姐眼睛一亮。
夹了一块土豆问熊先生。
“嗯？你爱吃这个？”
“是啊，我妈就做不出这个味儿。”
关小姐慢慢品着，心里某处破土而出，根深了就开始发芽，“嗯，确实好吃。”
一顿饭吃下来，熊先生和关小姐边聊边吃，比过节热闹。只是熊先生想说的话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
看完电影的时候想说又想等到吃饭，吃饭的时候想说有想等到回家前，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气氛。熊先生有点懊恼，结了账跟着关小姐出门，却都在出门那刻都呆住了。才吃饭的功夫，外面竟下起了雨。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并肩站在矮矮的门檐下。
熊先生抬头看看天空，下着雨的天空微微泛着红色，并不如往常那样深沉，路边的黄色光晕照着雨水落下，打在水洼里，变成一个个小雨泡儿，直晃眼。
他偏过头看着正在愣神的关小姐，
“又下雨了，”
“是啊。”
熊先生低头看了看关小姐还没带上手套的手，又目光闪闪的看着关小姐。
“我们去对面的地铁站，把手给我吧？”
关小姐没有回答，带着点迟疑却伸出了手。
他们跑进雨里，脚步打在地上雨水溅湿了裤脚，进地铁口的时候身上已满是雨滴的痕迹，斑斑点点。
关小姐抽出放在熊先生掌心的手，拿了包里的纸巾，分给熊先生一半。熊先生看着关小姐擦去发梢的雨水，很想帮她，却没有，只嘴唇动了动。
“既然下雨了，”
“那就先回家吧”
关小姐从自己的慌乱中抬起头，看着熊先生努力镇定自己，却控制不住脚步去买票。熊先生在关小姐和自己擦身时拉住她，
“等等，我有话想说。”
地铁站里有点人满为患，等地铁的人们好像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自乱了阵脚，都在不安的走动着。
熊先生慢慢拉过关小姐对着自己，只有她们此刻静止。
“我知道，现在好像有点不是时候。但是现在却是我最想说的时候，可以考虑看看，和我在一起么”
熊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关小姐一直偏头看着熊先生的左边，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团空气。
“你不说话，是，默认还是不愿意理我？”
关小姐听到他后面的猜想笑了，正视着熊先生，淋了雨的熊先生像上次一样，有点狼狈，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总是亮亮的呢。关小姐攥着纸巾的手在一旁举起又落下，上下摇晃着。好像在组织语言。
“既然你让我考虑，可以给我点时间么。”
说完地铁刚好来到关小姐面前，熊先生没有看到背后的地铁门已经开了。关小姐最终把手停在熊先生的手腕上轻轻一按，“今天不用送我，晚安”就匆匆跑进地铁，熊先生回头时，看见的是开动的地铁和关小姐仓皇而过的笑脸，还挥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