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世界杂言小说

2019-11-03  本文已影响0人  董之尧

  我第一次看见他喝酒是在七岁的时候。

  九月份的一天,秋风温润地拂过我的脸颊。放学时间的时候,学校的门口总是聚集了大量人,有老的少的,中年的,青年的,各种各样的面孔,那些人脸上各自有各自的悲欢,带着生活里应有的疲惫和冷漠。但,自己的孩子跑到面前的时候,就算是强迫自己挤出一抹微笑也是不遗余力的。

  诶,父亲并没有出现在人群里。我呢,也站在高高的石灰台子上,目睹着下面的小朋友都被自己的家长领走,看着那一个个的大身影和一个个的小身影慢慢走向前。人群渐渐远去。我,也决定不再等候。

  于是算是开启了人生的第一次小冒险—自己回家。循着早上来的路,慢慢地将复盘出来。

  街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闻着烧饼铺子里传出的淡淡的麦香气,不自然的觉得安心,慢慢悠悠地溜达着,当落幕的日光布到我的脸上的时候,我总会站着停滞一会儿,转过身去,看看那不那么刺眼的光。日暮的光,真是人生里最美好的事物呐!

  沿街的对沿儿是家小店,一眼望去,五光十色花花绿绿的包装被一个个的小爪子拿着。他们另一只手攥着紫的或者绿的慢慢地挪移到了柜台那里。生怕手里的东西被别的意外夺走。

  我这个时候沿着马路牙子,到了路口面前。望着来往的车辆,无时无刻我都在感叹自己的渺小。难以跨过的汪洋大海,我小心翼翼的迈出了第一步。只要过了这条路,后面就到了家。

  事情比起预想的要顺利的多了。我来到沿街的对过的时候见到了他—对门的大爷。大爷姓杨。他蹲坐在马扎上,那没有光泽的皮鞋旁边零落着一地的啤酒瓶。手里捏着二锅头的瓶口,右手从地上的小盘里不断拿捏着花生米。含一粒花生米喝一口酒。他见到我,摇了摇头,似乎没太看清,踌躇了一会儿,道:“齐齐,放..放学了?”他含糊不清的说着。望着他那红一块白一块的脸,当时就觉得他是个酒鬼。没有再去搭话。点了点头,便走了。一路上踢着小石子儿来到了楼下,上楼的时候,脑袋倏忽间记起了一个场景。

  某天的下午,奶奶带着我从楼下的庭院聚会上楼的时候,我那时候就看到了对门大爷的脸红一块白一块。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红白一块呢?那时就开始喝酒了吧。

  有天家中办了聚会,同行而来的有几个朋友,父亲喝了几杯后,开始感伤往事了。因为他,已经不再年轻,很多东西不说,怕是没了机会了。“原来我有个学机械的师傅,一老头,老头那时候白天在厂子里教我们做工,晚上去喝酒。有天啊,他给我们说,他驾着马车去喝酒。”周边的人,都是一脸的疑惑。父亲顿了顿说道:“形容他能喝啊!带了一马车的酒。老头一路驾着马车,颠达颠达就到了。进去和那老朋友喝酒。说光喝酒没下酒菜可不行啊!于是两个人翻箱倒柜的找,那时候太穷了,穷的只找到了一只蚂蚱。两个人将蚂蚱炸了炸,之后蘸了蘸盐,一人唰啦一口,兑一口酒,就这样带来的两坛白酒就这么喝掉了其中的一坛。吃着“下酒菜”的过程中,蚂蚱的腿掉了。那个老朋友手急眼快的将个蚂蚱腿塞到嘴里吃了。我师傅说,嘿,你丫这光吃菜不喝酒忒没素质了吧!走了,不喝了!”说完之后但桌上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觉得这故事好笑,后来细细琢磨发现这只是想留坛子酒罢了。

  多年之后听到了这个故事,我又想起了老杨。

  在我大概是十一岁的时候吧……我有天放学回家,极其极其平常的一天。扔下书包,掏出作业,然后开始坐在凳子上舒展笔墨。“好像听说了,那个老杨他喝酒,喝进了医院,说是脑溢血!”一旁的母亲讲这个事的时候神情有些紧张,放佛置身其中。而一旁的祖母确实是很平常的反应,似乎他是早有预料的。“他啊,喝的不多,但是每天都喝,有的时候白的,有时候再加点啤的。反正你就看着,这一天天的人就只知道喝酒,他们家养的那两条小京巴狗也就只有他老婆去溜。”“他似乎是得了酒精依赖症吧!”母亲接过话头。

  提起他的老婆我到想起来了,那是个很瘦的女人,女人脸上常挂着疲态,夏天的时候可以清晰看到她手臂上的伤。似乎这个楼里的人都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但却缄口不言,可能是觉得这很正常。

  有天我放学回家看到那个女人躲在一旁的角落里偷偷的哭,她的身边全是酒瓶子,那一个个的瓶子终于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唉,这一家人,怎么过啊!本来喝酒就已经喝的没钱了,这下又得了病,能好过吗?”母亲在一旁总是这样感叹,我确实对母亲这样在背后议论别人的行为感到不齿。我总该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温暖的。

  无论有没有酒。

  酒应该比人暖吧。

  人都是冷的。

  不,只是这世界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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