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往事》第三章

Chapter.3宋宁

2015年3月2日 Sun

  休息了几天，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那么一点精神，但很多时候还是觉得力不从心，大抵是因为还放不过去自己的曾经吧，也罢，这么多年来人总是经历要不断地与过去的自己决裂而后又和好的过程，见识了不同阶段的自己，回想起过去的自己，才倏忽觉得自己竟已然走过了那么多的路了，或许对自己还是轻柔一些比较好，可往事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湿你全身每一寸肌肤，即使雨过天晴，还是难以忘怀那场大雨——往事总是在不经意间充满你的大脑，似乎不让你难以呼吸就不知足一般。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早上六点五十分，不知为何，做医生的这几年来，即使加班到深夜，我也从未有过太阳将自己照射到醒来的经历。总是在七点半上下自然醒来，然而今天的我又比往常起的更早了一些。

  我坐在书法的椅子上，发了五分钟的呆，最终决定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张不小心被我带来的陈瑾涵的旧照——一个晴朗的天空，澄澈到没有一丝白云，显得更加深邃，她带着一顶乳白色的遮阳帽，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坐在三亚的沙滩上，她手拿一枚青色的海螺，眯着那双杏仁眼，像是夜空般，纯净到让人不禁心碎，脸上更是带着一个开心的笑容看着我，身旁的椰子树叶投下斑驳的树影，打在她的身旁，一切刚好显得一种微妙的和谐与美好。

  她，曾是我遇见过的生命之中的一弯清泉，漫步走在山林之中，与她的不期而遇，仿佛便消耗了我所有的运气，或许她注定只能是我的一个过客了。想起最后一天与她的相见，那个炎热到昏昏欲睡的下午，早上闹了一点不愉快的我摔门而去，下午回来后带着她喜欢的门口那位四川大妈的麻辣烫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声音，我不禁奇怪地拿出我的钥匙，结果竟发现门被锁了，我开始有些心急，急忙呼叫了物业管理处。大约十分钟后，他们来到我家门口，打开了门，我向他们道了声谢，进了家门，心想着，人不在，为何要反锁呢？我叫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没有回答。我四处走了走，只闻到一股腥味从浴室里面散发出来，我的心忽然往下沉了，心跳加快，双脚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用颤颤巍巍的手拨开了浴室门——看到的是她熟悉的背影，她安静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头背对着，我只能看到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我走近一看，那一幕景象至今令我难忘无比，以至于随时闪现在我的梦境中——浴缸里那一池触目惊心的红，深深地映衬在我的脑海中，伴随着血液特有的腥味。她的左手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泡在预浴缸中，几乎触及底部的手掌仍在流出源源不断的红色，随着热水慢慢散开，而她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双眼紧闭，眉头紧缩，似还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却最终只能永远封闭上了自己的生。我难以置信的用手放置在她的鼻孔之下——已毫无任何气息了!我颤抖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了下来，我止不住的深呼吸，拼命疯狂地左右摇动自己的头，似乎努力试图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过。

  然而没用，眼前的景象并未因为我的然后动作而有一丝变更。这时，我的双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她身旁的手机，看着依旧明亮的屏幕，我小心翼翼而又颤颤巍巍地将它拾起，看着备忘录上面她留下的一句话，我顿时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身体开始不听自己的使唤，我感觉自己开始怒吼，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对着她的脸，似乎叫魂一般要让她从睡梦中醒来，可惜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忽的我的眼前便被黑暗所填满，而我也失去了意识。

  这便是我记忆中关于那一天的所有记忆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病房中醒来，看着眼前白到让人发慌的天花板，再看看自己倒在病床上，身旁是我和陈瑾涵各自早已哭红了双眼的父母，看着他们红肿的眼睛与苍白的面孔，我知道，她真的已经走了，去了一个我永远找不到她也不想我再次见到她的地方去了。我的心开始猛地绞痛起来，呼吸又一次变得急促，双手开始如同之前那样颤抖，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地开始抽搐，只觉得两股热泪顺着我的脸颊向下滑，一直打到我的病服上，晕开了那一片蓝白相见的棉料。

  “叮铃铃......”卧室中的闹钟把我从回忆拉到了现实中，“呼”我轻叹一口气，似乎自己的双眼又要蓄满泪水了，我硬生生讲它们逼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再看看眼前这所陌生的新家，只觉得自己的生活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充满未知与挑战了，但无论如何，往事随风，就让时光带走一切吧。

  我果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今天是到新医院上班的第一天，我希望，一切都能有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