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愚民?
文| 洞主
在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的《1984》里,国家有三个核心准则,分别是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和无知即力量。
在我看,这里的每一个准则,都是一种愚民策略。
在《1984》中,战争为什么就是和平,那是因为:
如果世界长久和平,那么人们总体生活水平就会提高,甚至享受悠游自在、高枕无忧的生活,于是,他们在物质基础满足后,就会自然而言地追求识文断字和独立思考的能力,进而就会开始质疑自身的生存地位是否合理,质疑当权者统治国家是否具有合法性。
反过来说,如果人们经常遭受战争的侵害,社会经济在向上运转的过程中,就会不断遭遇枪炮的重挫,于是人们的生活水准,将长久保持在低水平——这是一种表面上的和平稳态。他们会因为贫困而奔命于最基本的生存,于是没有闲暇思考上层是否腐败与罪恶。当然,这种政府也不会让人们生存不下去,因为那样会带来暴乱与起义。
所以,这样的政府需要在“工业车轮继续转动”和“不增加总体财富”之间寻找整体较为贫困的稳态,而战争正是这种稳态的最好调剂。
可能有人会说,如果一个国家的公民地位非常合理,那么国家发展富强后,大量国人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又有何妨?反正他们不会觉得不公;如果国家具有很强的合法性,那么有质疑之声又能怎么样?一个正当存在的正义政府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然而事实上,很多政党成立城府、建立国家,并非通过正义的手段。很多时候,通过正义的方式,往往不能夺取政权;最终站在最高位的当权阶层,往往手上都沾有鲜血。这样的掌权阶层是经不起质疑的。
所以在《1984》中,战争是一个国家的必要手段。这时候你也就明白,为何很多国家的当权者要篡改历史,比如日本,因为真实的历史太过不堪,高层怎么能承认,自己通过卑鄙手段得到了权力与威望。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时候的掌权者也很无奈,他们想说真话,但真话不利于社会稳定,不利于国家的平稳发展,更关键的是,真话给了造反者推翻他们的理由,他们不想成为俎上鱼肉,朝不保夕。
再谈谈“自由即奴役”中的内在逻辑。小说的最后,主人公温斯顿在绝望中明白,七年以来思想警察一直在监视他,像对待放大镜下的小甲虫一样,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
这些年,温斯顿好像生活得很自由,但实则处于奴役之中。所谓“自由即奴役”,就是说国民有一个看似自由的生存空间,每天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被打扰,但在实际上,国民的每一个行为都在被监视,一旦国民做了被政府认为不正当的行为,他(她)就会被思想警察用某种手段进行处理。
这种看似自由的奴役,既遏制了国民作乱的可能,也给他们制造了一个自由的假象,他们不会因为觉得被监视、被侵犯人权而揭竿而起。
至于“无知即力量”,《1984》中说,在没有理解力(起因于无知)的人身上,政党把它的世界观灌输给他们最为容易。再明显不过的颠倒黑白的事情,都可以使他们相信,因为他们从来不理解,政府对他们的要求是何等荒唐……可以说,他们的无知即是政党统御他们的力量。
为什么要愚民?本质上是因为当权者成立的政府本身没有合法性,因此它经不起质疑,需要用战争消除“已开民智”国民的存在可能,需要用虚假的自由空间,安定公民,避免暴乱,还需要屏蔽异见、屏蔽许多真实信息,制造无知的大多数,以消灭可能爆发的不稳定因素。
我总听见有人用《国语》里的一句话,义正言辞地针砭时弊,这句话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意思是要让民众说话,说真话,说让统治者不爱听的话。
我只能说,真的太幼稚了。如果统治者是靠正义的手段夺取的政权,并做着造福于民的事,那么他们当然会虚怀纳谏,礼贤下士,听取意见。可是,如果缺乏合法性的政府也广开言路,那如果大批民众合起伙来,质问当权者说,你们是靠那些肮脏手段站上顶峰的,你们凭什么统治这个国家?你们下来,我们来试试。
要真这样,国家还不得乱?
干掉当前的统治者,换个统治者就一定能好吗?天下大乱后达到天下大治的可能性,谁也不知道。这必然是掌权者无法面对的。
因此悲观而言,在很多国家,愚民策略是一个保持安定的必然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