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2.6
很久没有这样写过文章了,除开一些小记,笔下的都是碎片式的文字。灵感对于我而言就是夏天的一只蜻蜓,靠近小潭,尾触带起涟漪,它对于我而言是静的,潺潺水流把它牵走,但无所谓,瞬间的定格存在于脑海中可以化作永恒。
因为记忆是一片海。
我是边走边写的。此刻我还在从五老峰回家的马路上,这条路少有人走,并不是因为太过崎岖,而正是因为路宽且平,所以只会有观光车在马路上留下痕迹,你听不到小石子不小心被踢落,在地面上蹦跳的声音,也不能感受一脚踩在松树叶垫厚的小路上微微陷进去的松软,两侧被松树遮挡,没有景,或者换一种说法,没有大部分人们期望看见的那种景。唯一陪着你的,大概就是蜿蜒的小溪,当然,你也不知道它在那里,只有耳朵能感受到它,如果你听的仔细,也许会流进你心里。
年前的大扫除。
清理爷爷的房间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不是说难得打扫,而是太多关于他的痕迹藏在房间里的边边角角。我抽出一本书,轻轻吹掉上面的灰,一旦不小心吸进鼻子里,呛出眼泪,一阵雾蒙蒙的,就能让我看到他,一丝的记忆缝隙进而编织出一张网来,每一条交叉织出的结点,便是我与他的片段,我与爷爷,与我手上属于他的物件,共同存在的那个瞬间。
我一边把灰尘擦干净,一边在脑海里重新放映,关于我的,长大的电影。
今年回到家的第一感觉,或许是,没有感觉。爷爷去森林里了之后,为了让奶奶住的更好一点,更方便一点,整个把家里重新装修了。山上的冬天太冷,曾经的房子只能靠自己烧火炉取暖,现在整铺了暖气,水泥地板翻修成了木地板,墙面被刷成刺眼的白...里里外外,全部都新的“一塌糊涂”。我从来没有跟爸爸妈妈讲过这件事,因为我觉得太自私了——我很希望这里保留原来的样子,墙壁上有我乱画的小人,房间的木门上有我瞎贴的小贴纸,即使是用旧了的弹簧沙发还是能在我一坐下去发出沉闷的声音并依然能把我弹起。电视机旁边的小木茶几,我总是可以翻出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穿堂风可以趁我不注意拉上房门,伴随着旧锁抱怨“啪嗒”一声。靠餐桌墙壁上的世界地图,旧木椅被坐出的纹路,阳台帘门的吱呀响,重重合上的瞬间掀起深蓝色布做成的门帘,它将风吸引进来,而我走出去,可以趴在粗糙水泥砌成的露天阳台的手扶上,再调皮的往上踏一脚,被奶奶看到就会听到:“啊呀快下来!可别掉下去了!”可我从来都没有害怕过,这时候,我还会伸出一只手,感受阳光或雨水。
阳光充足的时候,阳台一定是有一张躺椅的,我坐在边上,听着爷爷间隙之中,翻书的声响,停在眼睛中的蝴蝶被扰乱的空气惊动,噗噗翅膀又停在了我眼睛里,奶奶戴着老花镜,木地板被脚印揉醒,缓慢而又空灵,这样她也走进阳台,翻晒她炒好的茶叶。
那是我记忆里的一幅画。
我只跟奶奶讲过一次,现在想想有点后悔,她比我更容易进入这样的情绪,这太自私。
关于这里,我想我从来都是自私的。自私到我有的时候甚至希望这里不会被那些所谓的“游客”打扰,他们只会留下喝完的空水瓶,食物的残渣,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把宁静挤出我所珍惜的“世界”里,残暴而又彻底。没关系,我可以说服自己,他们只是游客,只是客,也许他们不知道空矿泉水瓶会那样变成森林火灾,不知道扎眼的白色塑料袋盖住正在生长的那些小生物的危害...没关系,客人走之后,主人们总要去打扫的。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今天和明天,总会在同一个地方,捡起样式不同的空瓶。
我在想,为什么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空瓶或者易拉罐都是被压扁的,也许在珍惜这里所有的角色里面,言语不一,但表达的都是控诉。
它们用力的,生气的捏扁,掷在垃圾桶中,哐当一声。
没关系的,小时候自私的想法,长大渐渐说服自己,但是说服并不代表我妥协。我当然,依然厌恶着“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这里从来就不是属于人类的,而我只是幸运的其中之一,被它所滋养着。
我也是客,只不过时间长了,我以为我属于这里了,但每每有这样的想法蹦出来,它都会用某些独特的方式回答着我——“你不会真正了解我的。”
就比如今天,整理完房间和心情,闲散的晃着步脚,去五老峰。
我看到了20年来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云海。
这样说也许会有人笑,“不就是云海吗?在哪里旅游我都见过好几次了,是挺美的,但也没有你这么夸张吧。”
我一直都说过,某些风景,某些事情,甚至是一句相似的话,一首相同的歌,可能真的就是平平无奇,但是你不会知道对于某个人来说,是什么样的意义。你可以这样去想,你可以表达出你的疑惑,不需要你真的能感受此情此景,你只要在这一瞬间,想着对于你自己而言意义深重的事,我想你会理解我,一点点。
我想,大多数人小时候的记忆总是混沌的,我也一样。只依稀记得晚间新闻的结束片段停留三秒钟的瀑布云,趴在高板凳上怔怔的看着,撇头撒娇地朝爷爷喊着:“爷爷爷爷,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云海呀,我想看”这时候爷爷就会挠挠他有点秃秃的脑袋,宠溺地笑着跟我说:“哈哈,多的很哪,我都见过好多次啦”我嘟着嘴,有点小生气:“你看过可是我没看过嘛!”每当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电视台就调到了动画节目,然后又听到爷爷说:“下完一场雨,天晴了咱就去!”
雨下了好多次,也看过好多次的雨后晴天,我总是期盼着在爷爷还有体力和我一起爬上山顶的时候能看见云海,但更多的只是站在顶峰俯瞰山下缥缈的城市,和他越来越重的喘气声。
我是家里最小的,爷爷奶奶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八十多岁了,学业将我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填满,我知道,毕业以后,我也不会有机会了。简简单单绕着我们这一栋房子慢慢散步,走累了,停下来,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一休息,太阳就跑了一座山。
兴奋,惊喜,震撼,我呆怔住,继而又被空虚,思念,失落灌满。
我朝着它大喊,群山回响,散落之后却更加的宁静和安详。
云海茫茫,我盼着在我的幻象中有人踏着小步从云上缓缓走来,叫我的小名。
无声的波浪我就那样站在那里,第一峰的最高处,阳光刺眼,我好像可以摸到天。想念的距离,也更近了。
半小时后,下来,云海缓缓降下,原本被包裹的群山渐渐显露了出来,好像更加青翠了。已是傍晚,夕阳在山后,我朝着它走,山影将它自己勾勒的更加威严,也许粉红色的晚霞,是它送给云海的礼物。
谁知道我的心情是怎样的复杂,跌宕起伏,最后又这样的被牵着,回归平静。
来的时候也是溪流声作陪,走的时候亦是它来送客。
半路,我开始一字一句的画出,我脑海里的那只蜻蜓。也就是此时此刻。
我想它可能有点不好看,我的画工一直很烂,但是我并不害臊的可以告诉你们,小学三年级之前我都是学过画画的。你要把我的画当成小孩子去看,也许这样会感觉,“嘶,的确比同龄人要厉害很多呢。”
好啦,不要这样嘲笑我。
想就此止笔了,一路上的水流声也把我带走,它也渐渐消失了。天完全暗了下来,没有路灯,照亮我前行的路的,是月亮。
如果我自恋一点,这样想想,它一直在护送着我,阳光指引我云海,群山把晚霞融进溪水中,它一直在为我弹奏,最后悄悄告诉月亮,把我的眼睛点亮。
而我依旧是客,可不同的是,我的记忆,已经属于这里了。
云海的粉色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