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事（四）

有时老人们也并不只会呆坐，他们也会当吃瓜群众，凑个热闹。

村里正在修护河堤，施工队天天忙碌。傍晚凉快一点，老汉们就去看修堤，都是大型机械在作业，施工人员并没有多少。

围绕村庄的这条河流，应该是每个村里人最美好的记忆。我们小时候，河水清澈见底，河沙细软干净。孩子们在河里摸鱼，妇女们在河边洗衣，男人们干完田里的活儿，必定到河里洗干净手脚再回家吃饭。

夏天的夜晚，河滩上更是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是拖儿带女，拿着简单的行李，到河边过夜。

夜空为被，沙滩为床。凉风习习，舒适惬意。大人聊天，孩子戏耍。都玩累了，就躺着数星星看月亮听风声识虫鸣，慢慢进入梦乡，多么香甜的夜晚啊。

如今城乡没有差别，家家住上了小洋楼，卫生间也都修在室内，再也不用去河里洗澡纳凉了，空调打开，想调几度就几度。

就算想要去河里洗澡，也不能了。这些年，河滩被挖得坑坑洼洼，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那些优质的河沙，都被当成建材售卖出去，村民们分得一些微薄的利润，也不敢言语。直到上级重视起来，才阻止了某些人非法采砂的行为。

但是河滩上留下的创伤，再也修复不了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深坑，还存在很多隐患。

一天下午，老爸跟我们交代一句：“听说上河出事了，我们去看看去。”

说完就跟两个老汉急匆匆往上河方向走了，直到傍晚才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让人窒息。

邻村一个十岁的男孩，在一个挖沙留下的深坑里洗澡，不幸溺亡。

男孩家人跟我们村的负责人理论，说沙坑是我们村的，要负一定的责任。

类似溺亡的事情听说年年都有，不知道怎么还没引起某些家长的重视。

想起我们小时候，河里也有深水漩涡，家长怕危险，总是告诫孩子不能去河里游水。调皮的男孩子还是会犯戒，以为能瞒得过家长，等衣服和头发干了才会回家，被问时决不承认。可是大人们多有经验啊，只需用指甲在孩子小腿上轻轻一划，如果出现一道白，那就啥也别说了，抄起棍子就打，因为孩子不光游水了，还说谎。

难道现在的家长不管孩子了吗？

那也不是。就邻村溺水这家，听说家长和孩子的智商都有所欠缺，这可能是出现意外的主要原因，更加令人唏嘘的是，他家大儿子是去年溺亡的。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如此悲伤的消息，我们也只是跟着难过了一阵儿，晚饭后又陪着老爸去下湾散步了。

下湾跟上河一样，都是我们村河边的地名，几十年前就这样叫，周边还有很多地名，我们几乎都要记不起来了，爸爸一一告诉我们：长尾巴岭，柏树谷堆，椅子圈儿，桑树园，老婆地……

不知道许多年以后，这些地名还会不会在，现在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小孩子都跟着去城里读书了，若干年后，还会有人记得村子里的每一处地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