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幡（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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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城屋内连通的暗道造得相当好，首先很深，距离地面十几米；其次，入口有多重保险，有进无出，可断后，防追杀。
郭长城落下时未作准备，没有任何防护缓冲，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又被落石砸中头部，一时晕了过去。
暗道里有夜明珠，不至于目不能视。
等郭长城再次醒来，他身上已经被黄土、砖石覆盖，但是暗道入口依然是封死的状态，未被突破。
郭长城把郭雄准备的包裹收入怀中，紧握木剑，取下夜明珠，沿着暗道一路疾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亮光。
他不禁又惊又喜，放慢了脚步，听着外面无人埋伏才大胆爬了出来。
重新得见天日的郭长城还来不及高兴，便发现他在洞中所见的亮光不是别的，正是燕王府邸燃烧的冲天火光！
“父亲……”
郭长城顾不得先前答应过的事，疯了一般往燕王府邸跑去。
此时，在燕王府都城西大门，有一人，身着黑袍黑衣，头戴黑色斗笠，骑着一匹乌黑的骏马，如同一阵黑色的飓风来势汹汹。
守城的将士像是没看到有人冲撞城门一般，各自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西方。
“千机山主楚恕之有要事求见燕王，还请通融，打开城门！”
楚恕之已是十万火急，等不得天亮入城，距离城门五里远便以内力传声，说明来意，不盼开门，只是尽个中原的礼数。
听到来人通报名号，角楼里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微微一动，旋即飞身而下，挡在城门前。
“楚某有言在先，不得通融，就不要怪我硬闯！”
楚恕之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距离城门百米时，他打出几枚火雷，“轰”的一声巨响，把坚如磐石的城门炸成了碎片。
火雷的巨响和热浪让那个拦路的黑影迟疑一阵，趁此空档，楚恕之已经跃马从对方头顶飞过，一眨眼就进入都城。
“有意思，千机山主果然名不虚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千机山山主楚恕之。
黑影望着楚恕之远去的方向，露出惊喜地表情，但是很快隐于黑影，不留一丝痕迹。
是夜，燕王府都城一片死寂，极度诡异。
一来，作为边防重镇，竟然没有巡逻队；二来，已近天明，家家户户闭门熄灯，连鸡鸣狗吠都无，传说中最为热闹繁华的边防重地如同鬼城一般，感受不出丝毫人气。整座都城，只有燕王府邸被大火包裹着，干柴爆裂、屋倒墙塌的巨响像是要被熊熊烈火带到无边夜空，与那黯淡的几点星光，呼应成阎罗地狱。
“伪城！”
楚恕之素闻燕王治下有方，体恤百姓，能文善战，是少有的治世奇才，甚至有功高盖主之嫌。但是，如此英武的一方君王，遭人谋害之际，他的百姓却置若罔闻，安然大睡，着实令人愤慨。
这燕王府不是像鬼城，分明就是一块滋养恶鬼的鬼地！
但愿来得及。
楚恕之想着，不觉催促马儿再快一些，不消一刻，便到了燕王府邸。
近看那火势更为凶险，如神祇发怒，似要吞天灭地。
马儿怕火，不敢向前，楚恕之翻身下马，欲闯火海。
这时，郭长城也赶到了，他一路跌跌撞撞，一身红土黑泥，上来就闷头撞翻了楚恕之。
楚恕之摔到在地，斗笠滚出去老远，露出一双黑夜也无法遮掩的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睛，盯住郭长城，就像盯住猎物。
而且，他不只目光凶恶。他头发极短，不足两寸，大景朝规定，只有罪人削发，而且是穷凶极恶的罪人！
郭长城一路边跑边哭，根本没注意自己撞到了人，只是跪在门前大哭道：“父亲！”
他连磕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随后，大声说道：“孩儿不孝，不能弃父亲于不顾。”
说完便要往火里冲。
楚恕之打出一枚回旋镖，将燕王府邸门前的一排廊柱拦腰折断，滚落的火柱挡住郭长城的去路。
郭长城吓得急忙回身，看到楚恕之后，他不禁抱紧木剑，缩成一团。
“你就是燕王世子郭长城？”
郭长城不自觉地点头，随后又摇头。只是，他确实不擅长撒谎。
“你觉得否认有用么？”楚恕之借着火光打量郭长城——一身泥巴，枯瘦胆小，真对得起他世子的身份！
郭长城不愿与来人纠缠，得了个空隙就要往火海里冲，却又被楚恕之拉了回来。
“你是不是傻，这么大的火你想送死么？！”
“可……”郭长城还未说话，眼泪又夺眶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泥土，看起来着实吓人。
楚恕之推开他，说：“到后边儿等着。”
郭长城后退几步又险些将自己绊倒。他盯着楚恕之看，只觉得他与旁人不同，却不知道他是亡命之徒，也不觉得他有恶意。
楚恕之从怀里掏出一组小圆球，在火光的映衬下，那组小圆球发出紫色的光，看起来煞是好看。他将它们悉数丢进烈火之中，只见那小圆球一碰到火就炸开，变成一片白色烟雾，竟把冲天的大火灭了大半。
“小子，看这情况，里面不可能有活口，你告诉我你家书房在哪儿，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你父亲的遗体，我去找我要的东西，待会儿这里汇合。”
郭长城一心念着父亲，满口答应，随后，两人各自行动。
诚如楚恕之所言，郭雄已经死透了。
他面目狰狞扭曲，满身的血被放干，可见临死还遭受着折磨，死后又被大火烧得不成人形。
郭长城见了更是伤心，长跪在一旁嚎哭不止。
书房是火势源头，已经被烧成灰了，连机关精巧的暗室也被毁的一干二净，楚恕之无功而返，心中大为不满，听到郭长城哭丧，更是气上心头。
“哭什么哭？！你哭死人也活不过来！早知如此，当时为什么不留下和你爹一起死了干净！大敌当前，你独自脱身，现如今哪里来的脸在这儿哭丧！”
郭长城被戳中心中痛处，收了声，只是小声啜泣。
他又对着郭雄磕了三个响头，说：“父亲，孩儿不孝，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儿？”
郭长城按了按怀里的包裹，想起父亲的嘱咐，说道：“先葬了父亲，然后，去江南，隐姓埋名……”
话音未落，楚恕之用带线铁钩掏出他怀里的包裹，轻轻一抖，满地的银票。
郭长城忙将银票捡起，整整齐齐地叠好。
“家仇未报，只图钱财，苟且偷安，燕王无后！”
郭长城看着银票，眼泪又刷的落下来，说道：“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楚恕之自觉失言，想到还要用郭长城，又见他哭得伤心欲绝，不似作伪，便不做声。
“我与父亲十五年没见了，这次相处不过两个月，还未尽孝，竟成永别。我，对不起父亲。壮士所说一点儿没错，是我对不起父亲，我没资格为父亲哭丧！”
郭长城说着，眼泪已经要溢出眼眶，但他自觉无颜落泪，生生憋住，憋红了双眼。
楚恕之仰头叹了口气，蹲在他身边，先向郭雄行礼，随后拍着郭长城的肩膀，说：“燕王并未怪罪于你，你不必自责。”
郭长城闷不吭声，看似顺从，实则抵触。
楚恕之心想：不该倔的时候脾气倒是挺硬。
“你可知你拿的是赵家钱庄的银票？”
郭长城点点头。
“那你可知道在燕王府通行的银票是大景官制银票？赵家银票只在江南四府和西南十八郡通行，到了其他地方只能低价兑换成大景官制，但是大景官制想要兑赵家银票，也是高买低卖。你父亲在燕王府兑赵家银票，是天大的赔本生意，这一沓银票差不离就是你燕王的几代积蓄了。”
郭长城对银钱不甚明白，只听懂了郭雄将几代积蓄都留他做余生打算，心里对郭雄少了几分生疏惧怕，多了十分亲近敬爱，更觉伤心悲苦，一时难过，竟背过气去，晕倒在楚恕之怀里。
楚恕之嫌弃他一身泥土，又一副不成事的怂样，一把推开，说：“知道燕王的良苦用心就别哭哭啼啼了，先把人葬了，我还有事问你！”
郭长城倒在一旁，毫无反应，楚恕之听他气息混乱，连忙把人扶起，探其脉象，竟有练功走火入魔之兆！这分明是内家高手才会出现的情况！
这个郭长城，究竟是什么人？！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