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的胡须 （中）

日子如果一成不变，也许人们的希望也就那样不变。

高高的、直直的身材，瘦瘦的、皱皱的脸，小小的、笑眯眯的眼，这就是他，在人们面前永远的样子。他的样子一成不变，他长长的烟杆，弯弯的胡须也那样一成不变，可是他侄儿们的心却在变。

他的侄儿来看他了，很高兴的对他说：“叔，娶个女人吧，您不能这么一辈子啊？”

“唉！我怕……”他吸一口烟，心事很重的样子。

“怕什么？一个好好的人，就能那样轻易没了。如今日子过好了，吃得饱穿得暖，还怕冻饿不成？”

他抚摸着胡须沉思不语……

当一种希望不是希望时，另一种希望又在蠢蠢欲动着。

他的侄儿为他找了一个比他年轻的女人，并安排女人到他家来相亲。相亲那天，他换了一身新衣，并把自己梳洗打扮一番，脸上的胡茬没有了，独留了嘴边的胡须，看上去也干净利落了好多，也年轻了好多。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家那天来了一个女人，也都知道他要娶那个女人了。

结婚那天，他妆扮一新，披红挂绿地坐进小汽车里，那气派，那热闹丝毫也没有比我们年轻人的婚礼逊色。

女人娶回来了，中等个儿，发福的脸，双目有神，笑吟吟的，脚步轻健的走进了新房。

人们乐了，他也乐了。

“昨晚睡得好吗？”第二日他碰到了李妈，被李妈问。

“嗯，好的好的。”他喜得合不拢嘴，不仅喜欢有了女人，就连李妈也对他打招呼。

“哈哈哈……”李妈大笑。

他不禁一怔，回过味来也跟着笑了。

女人开始做饭，女人抄起了针线活，女人关心他，女人体贴他，女人是他心中的希望。

他的家像一个破烂收购部，有了女人后变得整齐有序了；他的窗户终年糊着一张纸，有了女人后装上了玻璃变得明亮了；他的一件白羊皮大衣藏污纳垢已年深日久，有了女人后变白变净了；他的一个扁担垫肩垫破了，有了女人后换成新的了……他变了，他的家变了，他的胡须也变了，只剩下下巴上的那一撮，上唇的胡须做什么都碍事他也同意让女人剃掉，只是他太爱他下巴的胡须了，几十年来，胡须一直与他为伴，他不能少了它，经过和女人设身处地据理力争，终于做通了女人的思想工作，下巴的胡须被留了下来，但是却被修剪的圆润而有序了，不再是以前乱蓬蓬的样子，他摸着他的新胡须，感觉是另一番滋味。他摸啊摸，直至摸出最长的那一根。

也许他摸胡须相似乎有种仙风道骨，又有人找他看相了，他却连连摇头说：“算不中，算不中，未来之事，难道其祥，难道其祥啊。”他不再与人看相，或许是因为有了女人。

和人们熟了，女人就常对人们说他的好处，说他如何忠厚，如何勤快，他是女人心中的太阳。

他就像太阳一样早出晚归，变得忙碌了好多，见到他的机会也少了，只有阴雨天的时候或者在冬天天寒地冻休闲时才能看见他叼着大烟袋，摸着胡须，低着头从门口进来，每每到这个时候，我们仿佛又能看到他以前的影子，又听到他给我们讲日本鬼子进村扫荡的故事。但是我们却感觉到不一样的他，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满足，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一种自信，他的胡须变得圆润而有活力，他对生活充满了信心与希望。

女人变得光鲜亮丽了，女人戴上了金耳环，女人戴上了金戒指，女人还戴上了金项链，女人戴上了银手镯，女人的金光灿烂银光耀眼着实让李妈惊讶了一回，原来传说他有古货也并不是人们凭空想象，却是眼前不争的事实，人们却都小看了他，人家是真人不露相啊。李妈感叹，人们也感叹，心里都羡慕着他的女人。

他的家里变得欢声笑语了，有女人们到他家串门了，看他的女人，也看他女人的金首饰，除说些家长里短之外，他的胡须就成了主要话题。说他的胡须是附近十里八村独一无二的胡须，他的胡须在我们村历史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的胡须是有故事的胡须，他的胡须曾让多少人发出惊叹，他的胡须是那么的挺拔而清秀隽永，他的胡须是那么的经久不衰而富有生命力……

而他此时，仿佛也听到了人们对他胡须的称赞，他感到胡须给了他动力，使他向往生活的美好。就是空闲的时候心中也是满满的充实感，他摸着他的胡须，东家门出西家门里，悠哉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