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一）
一
上节课……抱歉我今天决定不上课了，这可能是我教师生涯的最后一天。台下的学生们先是惊住，然后窃窃私语。两个空位在满满当当的教室里显得尤为明显。
很抱歉用这种极其不正式的方式和你们道别。
我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从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老师，虽然已经当了两年老师，但偶尔希望这一切是假的。
高考已经是一件很久远的事情了，考的还不错，听从我妈的意见，报了特定招生，不用交学费，但是出来必须当老师，并且是十年。“当老师多好，踏实，受人尊重。”虽然我不愿意，但也不好和她争执什么，一个人把我带那么大，和她争执肯定又得听她倒苦水倒一下午。没错，我和我母亲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
大学毕了业，因为本科大学不错，成绩也不算差，加上我又是特定招生，很容易的进了这所学校。我的教师生涯，十年的漫长路途，由此开始。
十年啊，其实就是一辈子。难道我当了十年的老师，还能改行？如果正常发展的话，十年后，我三十多岁，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激情，也没了年轻时候的身体，估计也已成家，有了孩子，妻子是否有工作也不得而知。所以，两个家庭，都可能指望我那一点点工资吃饭。辞职，去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你们说，是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十年的教龄不会给我的工资带来太高的提升，指望工资，可能我得一辈子背负着房贷。那个时候，估计我就会开设补习班，把课余的的精力放在补习班上。我知道，班上的很多同学都上了补习班，我们班的老师也有很开设了补习班，有的是在家中，有的则是在补习机构。你们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你们的反应估计和我预料的差不多，你们是很鄙视这种行为的。你们会觉得老师唯利是图，老师是个多么高尚的职业啊！可是，你们知道吗，老师的工资和老师在你们心中的地位是不匹配的。如果老师选择了清高，那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富裕，将来孩子成家，都拿不出一套房子。也许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我可以告诉你们，学校里买得起车的老师，绝大多数都是开了补习班的。我在学校上一节课，顶多二十块，而在补习班的老师，一个学生，两个小时可以得到五十到一百块，如果老师名气大，补习班上几十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十年一个年代，代沟却不是这样，一天的差异就可以产生代沟。比如，我前面都在说钱，那你们很鄙视，这就是一种代沟。
我是单亲家庭，属于在温饱线上挣扎的那种状态。我看上不少同学穿的衣服都是名牌，而我的一件衣服，可以穿六七年。不信吗？我妈给我买衣服的时候，都会买很大号，为了保证不管我长得多高，还能够穿的上。出生在这种家庭，我理应是个节俭的人，然而我不是，我太明白缺钱的痛苦以及有钱的爽快。从小到大的春游，同学聚会我从没去过，因为需要花钱。钱虽然不多，几十块钱，家里是出得起的。但是，长久以来贫穷的压迫，这些东西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最初我还会试探一下，小心翼翼的跟我妈说我想去，但是换来的基本上都是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她心情不顺时就是歇斯底里的争吵。久而久之，我明白，我的很多想法，在这个家庭，就是罪恶。
小时候特别喜欢一套小说，一直想买一套书，但是正版那一套少说得几百块。初中的时候不在家里吃饭了，每天有一笔可有自由掌控的资金。我省了几个月，买了一套盗版的，全套七十。拿回家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可还是被发现了，母亲看到了书上的定价后气急败坏，我回到家就暴打了我一顿，我告诉她那是盗版的她也没有消气，直到今天，这件事情依旧会被我妈当做我不节俭的例子，不厌其烦地说。
所以考上大学后，从第一个月开始我就找兼职，牺牲了很多课余时间，别人做兼职是为了培养能力，我只是单纯的为了赚钱。因为我上大学的衣服，是从高一开始穿的。我做过很多事情，送外卖，快递中心做苦力，周末超市的促销员……曾经因为下雨送外卖晚了几分钟，被一个同龄人骂；弄丢快递，自己掏钱赔，这其中有很多事情不愿意提起。家庭与教育塑造了人格，换做是其他男孩，被同龄人骂的时候，肯定是要骂回去，而我，只有低头赔不是，想想真是窝囊。
第一次开了工资，拿到了一千块，我没有告诉我妈。拿着那一千块，买了一套高档的衣服和一双很贵的鞋子，拎着大包小包，用剩下的一点钱去星巴克喝了一杯咖啡，又点了一个很小的甜点，看着周遭有说有笑的男男女女，说实话，吃不惯，并不好吃。
挣那一千块我用了一个月，花光那一千块我只用了一下午。有钱的感觉真好，当然只是一瞬间。
物质上穷久了，心也会穷。
你们知道什么是穷人思维吗？不满于现状，对未来却小心翼翼，畏惧不前。这一切都来源于无知和恐惧，上大学之前，我连星巴克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套衣服，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改变，送外卖的时候，我还是穿着旧衣服，我依旧觉得，很累。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是被迫的，过早地扛起现实的压力，带来的只是早熟和痛苦。
大学四年我拼命地赚钱，从一开始一个月1000块，到后来一个月3000块，再到后来我成立了自己的团队，公司，我个人也变化了很多，我开始意识到原来的性格肯定是不能够很好的活在这个社会，我开始变得健谈，外向，积极……但这一切，都是我伪装出来的。因为这个，也有了很多朋友，，但是，没有真心的，因为我从未付出真心。我挣了那么多钱，你们觉得我的大学如何呢？我想说的是，我的大学，没有青春的激昂，没有爱情的温润，从头到尾，只有钱能够给我安全感。周围的朋友一个个都有了伴，我却畏缩不前，我深知：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是给不了别人安全感的。长久没有感受到爱，就会丧失爱的能力。
钱带来的欣喜，是短暂的。钱弥补不了我的孤独和空虚，我常常深夜难眠，那种刻骨铭心的孤独是无法忘怀的。我有了苦恼，从来不回倾诉，因为，我害怕被嘲笑“那有什么苦恼的”，因为一直佯装坚强，在周围人眼里却成为了良好的倾听者，加之我很少去对别人做出评判，反而别人喜欢向我倾诉。
自己的苦恼都解决不了，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们灌一点我自己都喝不下的鸡汤。
我的大学在A市，毕业后，我告诉母亲，我想在A市打拼，不想回去当老师，我会想办法把违约金还上。
电话的那头又是歇斯底里，她不是局的老师这个位子多好，只是想把我拴在身边。
我把公司交给了伙伴，回到这里，当了老师，而我的那个伙伴，已经有了车，正在努力买房。而我，在这个小城市，能否买上一套房子，都是未知数。
所以啊，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我都告诉你们的爸妈，不要太过于干涉孩子的人生，因为这样只能换来隔阂与痛苦。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听得进去。
你们的成长过程中是否有一个邻居家的孩子，成绩永远比你好。当然，我估计你们的心中邻居家的父母。父母和孩子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父母的爱真的是无私的吗？真的是不求回报的吗？
不知道你们的父母是不是也会一边做着你们很讨厌的事情一边说：“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其实啊，很多时候，他们是为了自己好。我说这种话，听起来很大逆不道。我在难眠的夜晚彻夜思考，得到一个结论：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没有无私的爱。
我来回答你的质疑，我这样说是不是不孝。我们接受的传统教育是，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含辛茹苦的把我们养大，我们理应孝顺他们。事实上，我们是被给予生命，我们是被动地来到这个世上的，甚至于，很多时候，男女双方还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时，孩子就来了。孩子有的时候并不是爱情的产物，只是一个家庭的必需品。为什么呢？在座的各位同学，你们的父母，有多少是自由恋爱，然后结婚，再有了你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也是存在的。父母干涉孩子的选择，结果往往都是不好的。比如我的母亲，嫁了一个糟糕的男人，在孩子还没记得父亲是谁时，就离了婚。这场事件中最不幸的人是谁呢？应该是我吧，少了一份父亲的爱，母亲的爱也大打折扣，并且我也成了母亲的发泄点。据说我越长越像我的父亲，她心情不顺时，就会找一个根本不恰当的理由，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我的身上。我对于母亲的情感很复杂，我爱她，但又不能和她过于亲近。
父母的养育，其实没有必要给它带上神圣的光环，这是父母应该做的。我国堕胎是合法的，也就是说，一个孩子是否能来到世界上，决定权在父母的手里。既然他们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作为成年人，他们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养育孩子，给孩子相应的父母之爱。这其实是个轮回，他们的父母养大了他们，他们养大了我们，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再养大我们的孩子。生生不息，永远繁荣。
我和你们算是一代人吧，都是90后，我们这一代人是最幸运，也是最苦恼的一代人。科技在我们这一代腾飞，手机，电脑也是我们这一辈开始普及，这是我们的幸运；我们的父母是大多是60、70后，算是最后一代没有接受过完整教育的人，并且，那个时代，连饭都吃不饱，孩子生下来，能有一口饭吃，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对孩子的教育只能是，成为一个被社会接纳的人。可能我说的有点片面，至少我母亲的家庭就是如此。那个年代诞生的父母，估计很少有开明的吧。
我们90后，也是接受高等教育最多的一辈，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们开始接触当今社会最先进的理念，从一开始的言听计从，到后来在某些事上和父母发生分歧，分歧会越来越多，从而上升至矛盾。但大多数时候因为你们是孩子，父母会选择妥协。不过他们会用“不孝”、“白眼狼”等话语攻击你们，这些言语，我觉得是不应该在孩子面前说的，除了给孩子造成伤害，没有什么大用处，这其实一种变相的命令，我养了你，你必须言听计从。所以我认为，我们是最苦恼的一代人，自己的想法太多，而父母肯定的太少。
不知道你们的爸妈是否说过“天下无不是父母”，这句话在我看来，和《二十四孝图》那种封建思想没什么区别。是人，就一定会犯错，自己犯了错误，还要用这种理由开脱，其实是没有意义的。父母在和孩子相处的过程中常犯的错误，言而无信，不给孩子面子，殴打孩子，偷窥你们的隐私等等，然而这些行为冠上一句“我都是为你好，我对别人怎么不这样做”，就可以让自己并不光彩的举动瞬间变得高大起来。大多数事情都是存在循环的，他们这样对于你们，也许他们的父母就是如此，当然，极有可能，将来你们也会这样。
所以我告诉自己，我当了父亲，不管怎样，我会平等的对待我的孩子。
你们小时候是否被父母逼迫学很多东西呢？美其名曰“不能让你们输在起跑线上”，这句话在我看来是无稽之谈。孩子的起跑线，是由父母决定的，父母的经济水平，社会地位，直接决定了孩子将来的发展起点。因为自己活得庸庸碌碌，就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这种父母太多了。你们的父母有没有说过“你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我当年没考上大学，你一定要替我完成梦想”、“我当年没考过第一名，你必须考第一名”？这是一种多么自私的行为，因为自己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就强迫孩子去完成，而忽略孩子的梦想和爱好。那么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吗？成绩要和好的比，吃穿要和差的比；我拿你和别人比，是对你的激励，你拿我和别人比，是不孝，这也是我们的父母让人难以接受的逻辑。
父母在决定孩子起点的另一样东西，那就是遗传。遗传决定了一个人的全部的硬件和99％的软件。长久以来的中国教育给我们灌输的理念是“天才都是99％的汗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笨鸟先飞”等等励志的理念，然而真相是，天赋上的差距，你可能拼命地努力一辈子，也赶不上别人的一半。你们觉得爱迪生发明了那么多东西努力的结果吗？即便他人像他那样努力，也不会有他的天才想法。牛顿二十几岁就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你觉得是努力吗？大家估计都知道爱因斯坦做小板凳的故事，做坏了一个又一个，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因为这份毅力，他成了著名的物理学家，得了诺贝尔奖。其实啊，他只是不擅长做小板凳，他从来都不是低能儿，他的智商一直是超出常人的。我国的教育淡化了差距观念，在我看来其实是一种缺失，不停地告诉孩子，我们大家生下来都是差不多的，只要努力，就能成功。并且，前十几年，你们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你们坚信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小学和初中这条定律还适用，到了高中，面临着选拔性的考试，不少同学是不是开始觉得吃力？并且你们是否发现，有些同学并不很努力，却依旧能拿高分？那个时候，你们的挫败感是很强烈的吧。与其这样，倒不如从小就让你们接受差距，对你们每个人的特长进行培养，而不是让你们花十几年在一件你们不会取得成就的事情上。当然，这只是一个理想而已。
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上帝造人时也不是每个人都倾注了他的心血。人的长相，身高，体格，智商，乃至于情商，在精卵结合的那一刻，都是已经决定的。你们认为情商是后天培养的吗？其实不然，先天条件决定了你们的情商最终能达到一个怎样的高度。这就是很多已经几十岁的人，依旧做事很糟糕的原因。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们，而是希望你们都能够早日找到自己擅长的东西，并且在那个领域做好，而不是，非要和别人一样。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应该是是否做好了自己。天生我材必有用，这个用，不是指多大的本事，而是你所擅长的事情。
你们觉得我是一个好老师吗？不管你们怎么想，在当老师的这两年里，我是拼尽了全力的。第一年没有做班主任，我只是授课老师，那一年，只要我没课，我就会去听学校里老教师的课，做好笔记和总结，然后把从中学到的东西应用到教学中去，并且，我降下了身段，努力地和学生打成一片。那个班的大部分学生都很喜欢我，经常有些不敢和班主任说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也很乐于倾听，并且会从过来人的角度为他们分析利弊。因为是新人，第二年依旧留在高一，本来你们班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但是她怀孕了，我就申请当了你们的班主任，决定挑战一把。班主任费一个月只有两百块，这次真的不是为了钱。
班主任真的不是一个容易的差事。你们这个年龄是最青春洋溢的时候，思维处在成熟和幼稚的交界点，也是心思最复杂的一个阶段。我呢，就得揣摩几十颗不同的心，和你们斗智斗勇。我也是第一次当班主任，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我会经常给我的高中班主任打电话。经过多次的交流，我决定，在当班主任的日子里，对你们做到平等交流，你们做的错事，不触碰底线，我不会过于责备你们。比如你们恋爱，我很少过问。我们班的情侣有很多对吧，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觉得，这个年龄，恋爱不是错误的。早恋这个词语，我是不赞成的，这是一种病态的抹杀人性。男孩女孩到了一定的年龄，互相倾慕，这没有么错，人来到世上的其中一个任务就是繁衍后代。禁止恋爱，其实是一种违背自然法则的行为。当然，我希望你们在这个年龄只停留在恋爱，不要再向前走，在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之前，触碰你们还没有准备好的神秘领域，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我只做到了授业吧，我把自己的所学，毫无保留地交给你们。传道、解惑，我自知境界还不够高。老师，在现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角色呢？
我的发型是在当了班主任之后才换的，我希望通过一个看起来很正式的发型能够让你们和我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没错，我当上班主任之后严肃了很多，因为我觉得距离产生美，我的课堂依旧可以很有趣，但是班主任工作中，我是你们的上级，只有这样，有些事情才会好办。我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如果我平时表现了出来，你们就会抓住我的这个弱点而肆意妄为。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认为的呢？你们的物理老师，一个非常慈爱的中年人，性格很好，我很尊重他。然而有一天，我看见他一瘸一拐的从我们班回到办公室，我连忙上去扶住了他，并追问原因。
一位同学在问问题，另一位同学趁老师不注意抽掉了老师的凳子。
我发了很大的火，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当众批评那个同学，我为了给他留有足够的面子，我只是希望他私下来找我，并且和物理老师道歉。
然而并没有。除了这位同学的行为让我心寒以外，你们的冷漠也让我害怕。物理老师摔成那个样子，没有一位同学扶他回办公室；因为这个原因物理老师请了一天假，有一位同学来找物理老师，我告诉了他情况，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表情里写满了不满；早晨来上班，还听见有同学把这件事情作为笑料和伙伴们分享。
这不是玩笑啊，这是披着玩笑外衣的恶意。你们知道物理老师的脾气好，所以你们就可以肆意妄为。你们已经快要成年了，然而，却仍然分不清善恶。
老师和学生之间，还是存在一点阶级关系比较好。万圣之师孔子，他会被学生这般戏弄吗？按理说是不会的，因为他是受到学生的尊重的。你们可以这样无礼的伤害物理老师，这就是不尊重。
我甚至觉得老师的身份发生了改变，从原来的教育性质变成了如今的服务性质。
老师必须得放下身段和学生打成一片吗？和学生的关系好坏是衡量一个老师的标准吗？被学生戏弄难道就是老师受欢迎的表现吗？在我看来，良好的教学水平，和学生互相尊重，这就可以是一个好老师。
一个星期以前，有一位同学上晚自习时在玩手机。学校是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来学校的，并且那位同学的行为很过分，边玩手机边笑。我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桌子，希望他有所收敛。但是，他并没有，相反，他用很不屑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我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打算收了他的手机，在晚自习下课和他好好谈谈，再把手机还给他。我很平静地对他说：“把手机给我。”但是他并没有理睬我。我知道和他继续争执下去灭有什么好结果，便就此作罢，打算回头找一个恰当的实际和他谈话，并且不打算告诉他的父母。
真是可笑，我还想守护他的自尊。
第二天晚上，我回到宿舍，接到了这位同学父亲的电话，质问我为什么要收他儿子的手机。我很惊讶，压根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他会如此理直气壮地质问我？我向这位父亲解释了情况，并且强调，我并没有收他儿子的手机。然而，电话中，这位父亲的态度非常恶劣，除了一口咬定意外，还搬出了法律，说我这种行为是多么的糟糕，他压根不在乎一个手机，只是觉得我羞辱了他的儿子，让我立马归还并且道歉。我实在不想和他继续争论，表明了态度：我没有收他的手机，并且我也不会道歉。那一晚上并没有睡好。
第三天一早，我刚到办公室不久，一个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冲进办公室，后面跟着这位同学和几个黑衣男子，呵呵，看样子把保镖都带来了。
“我没有收你的手机，你对你爸说实话吧。”“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把手机还给我不就行了？”
听了这话后我十分惊愕，所以，他是在诬陷我？既然如此他也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的同桌，也会为了兄弟情义而隐瞒事实。我无言以对，只能说，我的桌子就那么大，你看看哪里有。“你昨天不是放在抽屉里了吗？”
我瞬间呆住。
我用钥匙打开了抽屉，手机果然在里面，我很失望的看了那个同学一眼，而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我无可奈何，报警吧，看样子你们想把事情搞大。
物理老师已经回到了学校，行动依旧不便。这里我要感谢他，没有冷眼旁观。他说，昨天中午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他一会就会回来，所以没有锁门，物理老师的桌子就在我的后面，他说，那天中午，我忘记拔下抽屉的钥匙，他拉开了抽屉，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也就没有锁上。他走到楼梯时这位同学拿着手机往办公室这个方向走过去。等到他回来后，发现我的钥匙被拔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当时他以为自己记错了，也就没有多想。
你们知道吗，这个同学就是抽掉物理老师凳子的那个同学。我不禁感慨，好大的一盘棋，一个还没有步入社会的高中生，就能那么精于算计，聪明而又歹毒。
知道真相的父亲却依旧没有放下自己那副嫌恶的表情，尴尬了一秒钟后，我儿子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做老师的不到位。
我默默地听着，此刻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辩。父亲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才愤愤离去。那一刻我已经对教师这个职业失去了信心，灵魂的工程师，可是，每个灵魂都是纯净的吗。那一整天，我都没有看那位同学一眼，不想看到，害怕看到。
中午我请物理老师吃了饭，感谢他的拔刀相助。他问我是否要向校方反应这件事情，在我看来，反应也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校方会以“他是个孩子”为由不做出任何举动。我问他，你曾经对教师这个职业失望吗？他回答，失望到不愿意再花时间去失望了，赶快退休好了。当然，从前的学生来看他时，他会觉得老师没有白当，还是有人能够记住他的付出，当然，那些学生，寥寥数人而已。他鼓励我，不管怎样，坚持下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还是得走下去。
我们谈了很久，物理老师是个有理想有抱负却又有点怀才不遇，善良的人。你们今后请善待他。
我说了很多我对于父母子女、老师学生关系的看法，也许比较残酷，但是只有残酷的真相才能让你们清醒。也该说再见了，以后我不能再教你们了。
你们是想知道为什么？那好，我接着说下去，因为，很快我就会有牢狱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