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之《婚走》——守住爱情的边界

我一直认为，爱情是有边界有底线的，今日读《牡丹亭》剧本《婚走》这一出，感悟更深。

此出戏的前情提要为，官家千金杜丽娘对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伤情而死。三年后，柳梦梅与杜丽娘的游魂相遇，两人恩恩爱爱地过起了夫妻生活。随后，柳梦梅在老道姑相助下掘墓，让杜丽娘还魂重见天日，复生如初。

《婚走》一出场，杜丽娘重生后经过调养，身体渐好，正与石道姑闲话，这时柳梦梅走过来。

柳梦梅期盼当晚和丽娘成亲，丽娘推脱说精神不好，并向柳梦梅解释道：“秀才，还记得古书所说‘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柳梦梅道：“之前我们不是已经同床共枕了吗？小姐现在怎么认真起来了。”

丽娘回答：“前日是鬼，今日是人，鬼可虚情，人须实礼。”

然后说举行婚礼要有官媒，要父母在场。柳梦梅听取了丽娘的意见。

看到此处，我心里不禁为丽娘点了个赞。

《牡丹亭》这部巨作给予了爱情最高礼赞，塑造了杜丽娘这个至情至性的女性形象。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牡丹亭》题记里的爱情金句，相信很多人都倒背如流。

但这个可以为爱而死、为爱而生的杜丽娘，并不是个丧失自我的恋爱脑，不会对爱人的话言听计从，她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

鬼魂可以不受人间礼教束缚，可以随心而来，单纯地为爱而爱，所以丽娘在做鬼时仍执着地寻觅、追求自己坚持的爱情理想，可以对柳梦梅自荐枕席。

在这个点上，我认为表明了作者汤显祖对封建礼教的一种突破和抨击，鼓励青年男女个性解放，大胆追求自由爱情的态度。

但当丽娘还魂为人后，她却摆出高姿态，拒绝与柳梦梅轻率结合。

如此落笔，貌似作者反封建不彻底，但我觉得作者的思维很合理。

剧中杜丽娘说到“鬼可虚情，人须实礼。” 说的是人鬼两界相异，鬼能重情而脱礼，人却要守礼而束情。意思是人间男女谈情说爱是可以的，但是不能逾越礼法的界限，发乎情而止乎礼。

《论语》中提到，“礼之用，和为贵。”“礼”是社会秩序有序发展，人与人之间和谐交往需要遵循的准则。

生而为人，遵循应有的道德礼法，堂堂正正立于天地，才可能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鬼可虚情”代表的只是杜丽娘的一种臆想，基于魂魄而非肉体。当杜丽娘重生后，她开始面对现实，没有被梦中的前世姻缘和死而复生的喜悦冲昏头脑。

她的拒绝，表现出了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子天然的自尊和长远的筹谋。

她希望封建礼教能够承认他们正常健康的爱情，希望得到父母的祝福，以便将来能堂堂正正和爱人长相厮守，所以她必须遵循相关的礼数。

如此，杜丽娘也能得到柳梦梅的尊重，具备了拥有长久幸福的可能。

杜丽娘的角色塑造，我认为摆脱了其他中国古典爱情小说里女性一味依附男性，没有主见的形象，这是一个成熟的，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坚强女子。相比于《西厢记》里的崔莺莺，杜丽娘的人格魅力更胜一筹。

在我看来，杜丽娘这一艺术形象给了后世女性读者一个良好的表率。女性应该勇敢追求爱情，但应发乎情止乎礼。礼在不同时代有不同的标准，礼也等同于伦理、理智。 放在现代，礼就是现代的法律和道德底线。

这出戏带给我的最大启示是，在爱情中，当情和理产生冲突时，平衡好两者的关系，守住爱情底线，是幸福得以长久的前提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