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蒹葭飞处》二十四
文/图 一江
何家老少来得快，去得更快。这些人仓皇逃去，转眼之间已无了踪影。
三人这才重新上车，张二哥抖开长鞭，小驴儿四蹄撒欢，车子跑起来比此前轻快了许多，不多时，便回到了草屋前。
老娘见三人平安归来，亦是欣慰许多，忙将苒儿从车上扶下，拉着她手，见她脸色不甚好看，便笑着安慰她说：
“没事了，这回该没事了，你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转眼便到了晚上，老娘果真把那只老母鸡给炖了，热气腾腾地端上桌来，三人围坐一起，鸡肉汤泡黄米饭，吃得那叫一个舒坦。
苒儿待饭后，与老娘一起忙活着，收拾好了盘碗，然后便把老娘请出来，扶她正面坐好了，然后双膝一跪，倒把老娘和秀才唬了一跳。老娘心说，这又怎么了？
秀才也正在狐疑，却见苒儿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白色手帕子包成的小包，高高举过头顶，对老娘说：
“大娘，这段日子以来，多亏您与兄长照顾周全，才有我陆苒儿今天的大难不死！我本已经无家可归，从此后，您要是不嫌弃，您这儿，就是我陆苒儿的家，您与兄长，就是我在这个世上的两个亲人。打今儿个起，您就是我的亲娘！娘啊，今儿闺女就将手里这些钱物，全部交给您，任您裁处！”
苒儿说完，以头碰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秀才忽听苒儿这么一说，乐得一蹦而起，马上就说：“妹子，好此甚好，如此甚好，早该如此……！”
老娘却是出乎秀才意想之外，安然稳坐，并不出声。
秀才见老娘似乎无动于衷，扑通一声也跪在地上，急急地说道：
“娘，娘，妹子此时已无处可去，她也愿意留下来！她都喊娘了，娘，娘您说句话呀！”
老娘白了儿子一眼，慢吞吞地说道：“娘耳朵又没聋了，听得见！”
秀才马上急切地问道：“那您，您一准是同意了？”
老娘又白了儿子一眼，转而微微一笑，向苒儿说：
“孩子，你就这么叫一声娘，我可不能，也不敢收留你！我家清贫，可养你一时，我家清贫，可养不了你一世，除非……”
老娘留了半句话，依旧是那一脸微笑，笑着看向苒儿。
“娘！您怎么……，儿求您，您就收下苒儿妹妹吧……”
秀才一听老娘这话，立马就急了，面色大变，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还拽了拽苒儿胳膊，连声喊：
“妹子，妹子你快求求娘，求求娘，娘她是菩萨心肠，一定会答应你的……”
苒儿看看老娘那神情，便把手帕包放在老娘手中，头一低，脸一红，起身跑向里间。
老娘冲着苒儿的背影，呵呵一笑。
秀才先是莫名其妙，沮丧至极，然而稍一思索，再看娘和苒儿那表情，突然顿悟，不由喜出望外，马上也向老娘，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县衙后堂。
县太爷坐在太师椅上，阴着一张铁青色的眉脸，手里把玩着那只小茶壶。
赖三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情况。
“那何老太爷，一命归了西，何府现在，太太管事，忙着办理丧事，无暇顾及此事；那陆丫头回了一趟何家，拿走多少房地银钱，没人知晓，但决不是空手离开的。另外，有眼线也报来个消息，说东城井子巷里一处僻静小宅，近日住进一户人家，一男一女，面生得很。弟想，这两个，说不准就是那秀才和陆丫头。要真是他两个的话，那这宅子，一准是何老爷临死前给的。这丫头倒好命，白得了一处宅子；这连人带财，又都便宜了那穷小子，真是恨的我，牙根痒痒！”
“我说什么来着，这个穷秀才，看着穷些，但决非等闲之辈，要你小心提防，现在怎么样了，眼馋了吧！”
县太爷面无表情，低头把玩着小茶壶说道。
“这穷秀才，弟早先怕他走漏消息坏了咱们大事，命人绑了来敲打过他，他穷惯了，见了酒肉女色和银子，差点忘了爹妈！后来，他没有回村，而是忽然在十字街口摆了几天字摊，可是就摆了几天，就是不见了陆丫头那几日，他连人带字摊，也是突然就不见了，哪有这么巧的事！看来，是弟该死，还是小瞧他了！”
县太爷把茶壶放下，阴森森地说：“也是怨咱们，太过仁慈，现在，悔之晚矣！一个穷秀才，一个无家可归的落荒女子，我们都奈何不得分毫，岂有此理！”
县太爷说到此处，把桌子一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秀才，你等着！”
“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赖三从地上爬起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咬牙切齿地附和着说。
县太爷沉默了一会儿，拿起小茶壶，一边把玩一边说道：
“这个事闹到现在，该怎么收场？这事一旦传将出去，路人皆知，我堂堂一个知县，让人家说三道四看笑话，岂不羞死！”
赖三马上说：“姐夫请放宽心，这个事从头到尾，只你我二人知晓，别人无从得知，怎会传出去！”
“无人知晓？秀才一家与那陆丫头，就是事中之人，还有十字街口老黑，他更是有几十个手下，这些人，你能保证他们不去乱说？”
县太爷咬牙切齿地说道。
赖三闻言，思索一下，小声说道：
“秀才侥幸逃过大难，谅他不敢乱说；至于老黑，可保不齐，见钱眼开的主！咱们先多使些银子封他的口，再慢慢寻个由头，找茬将他们一并都办了，永绝后患！”
县太爷阴着一张黑脸，沉默许久，缓缓说道：
“老黑的事，需从长计议，有些事，毕竟还指着他去干。秀才一家，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怎么做！不过这次，下手干净些，别再事情办不好，给我惹来一身骚！”
赖三略一迟疑，马上凑近跟前来，小声地问道：
“姐夫，您的意思，……”
“要让别人不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知道这件事的人，永不开口！你说，什么人，会永不开口？”
县太爷阴森森地看着赖三，似笑非笑地说。
“弟明白了，这就去办！”
赖三心中一凛，迟疑一下，马上低头，小声说道。
“办不好，你也别回来了！”
县太爷仍旧是一副阴沉沉的面容，话语中更是透出丝丝凉气。
“是是，明白，明白！”
赖三一边弯腰点头，一边悄悄地退了出去。
县太爷依旧是一张阴沉沉的眉脸，手中把玩着小茶壶，望着赖三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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