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远征西西里---《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六卷分享笔记
作者按：
提到西西里，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风情万种的意大利南端小岛？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而在遥远的公元前时代，西西里的命运是和当时的大希腊雅典以及斯巴达的统治之争绑在一起的。让我们跟随修昔底德去看下公元前415年前后发生在西西里的这场战役。第六卷记述的是雅典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状态一直占据上风之时，为满足膨胀的野心发动远征西西里的前半曲。了解过这个历史的人都知道，远征西西里之战正是雅典在这历时二十五年的战争中局势扭转的转折点，在此之后，战争局面就转为了伯罗奔尼撒不断取胜雅典衰败的趋向，最后对方联合波斯消灭了雅典。在人们为雅典扼腕叹息之时，一起来看下远征西西里是如何改写雅典命运的。（P.S 因分工有别，远征西西里的后半曲请静候蓝与黑同学的第七卷分享 ：-））
时间：战争第十六-十八年（即BC416-414年）
重点分享人物： 尼西阿斯（Nicias), 亚西比得（Alciades)
首先，我们先了解下大致这三年的事态概况。
BC416：
继刚刚所向披靡地攻陷弥罗斯（Melians)之后，同年冬季雅典决定远征西西里（Sicily),带着征服这座岛的野心. 他们的籍口是借援助同盟者厄基斯泰（Egesta)之由,后者跟他的邻居栖来那斯人（Selinuntians)因为婚姻权利和一块土地的争执发生了战争（鸡毛蒜皮之事），所以来请求雅典帮忙支对抗Selinutians。所以从这个小理由也可以看出雅典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不过正中下怀去征服Sicily. “Their real reason was the ambition to dominate the whole of Sicily, but they also had the decent pretext of a desire to help their own kinsmen and the allies they had already acquired." 雅典议决先派遣代表团到厄基斯泰去考察实际情况。
BC415：
春季之初，代表团从西西里返回。雅典在民众会议上听信了厄基斯泰关于提供大量金钱储存在金库和神庙以用作战争的不真实报告后，任命亚西比得，尼西阿斯和拉马卡斯（Lamachus)为全权将军出征西西里，去按照他们所认为对于雅典最有利的方式去解决西西里的问题。在要不要接受使命去西西里远征的问题上，尼西阿斯和亚西比得进行了各自的演说辩论，尼西阿斯认为时机不成熟，不应远征；而亚西比得代表年轻派，主张雅典去扩张。辩论后，大众推崇亚西比得主张，远征继续。这一年队伍出发到了西西里后，雅典军与支撑栖来那斯人的同盟叙拉古发起战争，雅典取得了胜利。雅典拥有的是历经百战训练有素的军队，而叙拉古则是缺乏组织纪律无经验的新军。所以虽然登陆该岛屡屡受阻，但一开战也是稳券在握。同年，在对叙拉古正式发起战争之前，亚西比得因为出征前神像被毁一事被召回，交出兵权。
BC414：
亚西比得知道自己回国的结局，并没有听命，而选择流亡到了斯巴达，以掌握最高层信息的利益去换取斯巴达的支持，鼓动斯巴达去支援叙拉古对抗雅典。雅典人在得到本国和同盟派来的骑兵援助后，又不断地与叙拉古的拉锯战中取得了许多小胜利，虽然主将拉马卡斯战死，但也逼得叙拉古商谈投降的欲望越来越强。同时斯巴达派来的支援消息还没有到来，西西里摇摇欲坠，就要为雅典所征服。
以上就是第六卷所讲的大致内容。附上地图。雅典和同盟国是从科西拉（Corcyra)集合出发的，横穿爱奥尼亚海（Ionian Gulf）,到了爱阿匹吉亚地角（Iapygia.），就是图中右上方箭头开始的地方。
Marked by 叹息林上
Nicias和Alciades关于雅典远征西西里的辩论
先来看Nicias的观点，
他认为去远征的政策是错误的 He thought the city had made a wrong decision, and was using a superficial and specious excuse for designs on the whole of Sicily, which would be a huge undertaking
论点如下：
1...sailing to Sicily takes you away from the many enemies you have here in Greece and seems designed to invite others to come over and join them. 将会有被敌人两面夹击的危险
2. we should not endanger it further by chasing after a new empire before we have secured the old.在现有帝国还没完全安全之前，现在不是去征服新帝国的时候.
他认为放弃目前国家周边的潜伏危险不去处理而去遥远地区援助一个受委屈的同盟者是有失重心.
3.Yet if we subdue the rebels we can subsequently keep them under control,whereas even if we are sucessful in Sicily we would find it difficult to maintain our hold on such a distant and populous island. 进一步权衡利弊：去征服一个不便统治的边远地区还不如去镇压周边的叛徒来稳固现有的统治。
4.the Greeks in Sicily will be most in awe of us if we do not come at all, or failing that if we make a display of our strength and then quickly leave. 他认为从与斯巴达和同盟者接触的经验来看，让西西里害怕雅典的最好办法是不去，或去展示一下军力后离开。（对手的神秘带来的恐惧远比让对手实际考验更甚）
5.it may be that someone who is delighted to receive this command presses a case for the expedition. he is only concerned with his own interest ...他批判的正是Alciades为代表的一些年轻人,纯粹为个人职位和荣耀的虚荣私心支持远征。Bear in mind that such people embezzle public funds for their private extravagance, and that this proposed enterprise is a serious business, not one for impetuous handling under a young man's control. 他指出国家的失政常常 和个人奢侈连在一起，而一件重大的事情，不应因一个年轻人的匆匆决定而执行。（仿佛看到了一个忧国忧民的老人愤慨激昂的样子）
6.And our specific reply to Egestans should be that since they started their war with Selinus without reference to Athens they must also see to its conclusions by themselves.他点出厄基斯泰人当初发动与栖林斯人的战争时都没有与雅典商量，同样也应该自食其果，自己去解决。
从后期来看，Niacis对局势的判断基本都是正确的，可惜他的声音只换来了少数人的支持，大多数人还是认为不应该放弃已通过的远征议案。其中，尤以Alciades态度最为激烈，他要反驳Nicias对他的攻击.
来看Alciades的观点：
He hoped that this would give him the conquest of Sicily and Carthage, and that success would also restore his own fortunes, bringing cash as well as glory. 他认为带领这次战争取得胜利将成为他收揽财富和荣誉的大好机会。（心疼Niacis)
开场他以个人的能力和过去的成绩带给城邦的荣誉来反驳Niacis，就不一一提及，我只选 几条他从大局角度来辩解的观点：
1. Sicily may have large cities, but they are full of mixed rabbles and prone to the transfer or influx of population. 西西里的诸城市人口都是各种各色的人混合起来的，公民团体经常变化。这意味着他们祖国而战的情感，没有足够坚定的信念，容易被外界条件来诱惑（劝降等）
2.Moreover, their hoplite numbers are nothing like what they claim. 而且，他们的重装步兵也没有那么多。
3.By sea they(Pelponnesians) can do us no harm, and we shall still have a fleet left to match theirs.他认为后方所留的舰队足以抵抗伯罗奔尼撒的侵犯（假如发生的话）
4. so the logic is that a campaign there will increase our power here, and we should sail.This will flatten any Peloponnesian pretensions when they see us scornful enough of the present lull to sail against Sicily.他确认去国外会增加在国内的力量，同时也会让伯罗奔尼撒人因看到他们远征西西里的勇气而打击自尊妄大的底气。
总之，Alciades一番为雅典扩张带来的膨胀妄想成功影响了很多人，大家都投票支持去西西里。见局面无法更改，Nicias又发言客观列举了去远征面临的困难和险阻，本想让雅典人考虑困难有所退缩和慎重行动，不想却反激起了雅典人民的斗志，大家都因领导人的意见达成一致而激动不已，至此，远征计划要实际进入实施阶段。（心疼Niacis+1, 有种“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无奈感）
下面我们来分析下Alciades
站在雅典人的角度，此人最对不起的有两个：一是雅典国，一是Niacis :
先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Niacis这样评价他：He is only concerned with his own interest , not least because he is still rather young for office, he wants to maintain the glamour of his racing-stable and hopes that this appointment will help with his expenses. 他完全为自私的理由远征，不只是因为他还年轻，他想使人因为他所养的好马而羡慕他，他想从他的职位中取得利益。
而他自己是这样为自己的喜好辩解的：
My sponsorship of productions and any other public duty on which I may "preen" myself, though naturally exciting envy at home, dose make its own contribution to the impression outsiders form of our strength. So there is use in this sort of "folly", when a man expends his own resources for nathional as well as personal benefit. 虽然我在雅典所做的事富丽豪华，例如供给唱歌队等，自然引起我的同胞公民的嫉妒，但在外面的人看来，也是我们力量的证据。当一个人花费他的金钱，不仅使他自己得到好处，同时也使他的城邦得到好处。这真是一件有益的“蠢事”.
这是一个奢华起来还很有道理的年轻人。我忍不住要揭发他后面的劣迹：
对雅典的倾覆之举：
在远征军之前雅典城发生了一件神秘的事：一夜之间，城内差不多所有的赫尔密神像（Herms）的面部都被毁坏了，这在当时的雅典看来是不吉的征兆，因为Alciades个人作风得罪了不少人，他被检举说是破坏神像的控告者之一，且跟推翻当时的民主政治阴谋有关，正常他是要接受审判的，在远征之前。但因为一些原因被延迟了。他顶着控告的疑虑出发带兵，回来也是要接受审判的。就在他们远征军刚占据卡塔那之后（正式战争还未打响），雅典就派来船舰要让他回国受审。（这可是战争状态下，想想雅典后方也够给添火的）。然后Alciades受命交出兵权，回国途中他为了避免受审的下场，自己择船改向选择做了流亡人，到了斯巴达。在斯巴达，他以曾任过雅典最高首领掌握的信息对斯巴达倾盆倒出，发表了长篇言论鼓动对方去西西里支援叙拉古去对抗雅典。若没有他，也就没了后面雅典在西西里的局势转败。他对自己的行为是这样阐述的：I do not think of myself as attacking my own country---what is there now is no longer mine---so much as reclaiming my country as it once was. The true patriot unjustly robbed of his country does not hesitate to attack it, but his very love for it makes him seek any means of recovering it. 我所爱的雅典不是那个现在迫害我的雅典，而是那个我常在其中安稳地享受公民权利的雅典。我现在进行攻击的国家，对我来说，似乎已经不再是我的了，我要努力恢复我过去的国家。
在他的角度来看，是国家对他不公在先，所以他要这样做。某种程度上，做为个人，他的命运是可以得到同情的，但以个人委屈颠覆一个国家的灭亡，还如此理直气壮， 实在匪夷所思（委屈就去卖国吗？）。 他能让我联想到的是中国的屈原，以为在文革中受尽委屈的一大批知识分子。【Carrie还提到同时代的苏格拉底，哦，对，他就是宁饮毒药自尽也绝不逃亡的典型对比】那么，你可否扪心问下自己：当祖国背叛自己时，我会如何做？ 请不要嘲笑这个问题的不言自明，但确实个人生命受到国家威胁时，何去何从，是个人性复杂的选项。
对Niacis的祸害：
之一： 本来Niacis是不同意远征的，结果受Alciades的鼓动远征拉开，Niacis身为一国之将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愿去担负起这个重任，后来Alciades受召回直接跑了，战争还没正式开打就完全丢给了Niacis和Lamachus，而Lamachus在对叙拉古的战役中不幸身亡，Niacis以一已之力撑起了大多对叙拉古战役的胜利。尤其身体病弱，文中记录的一次小战役当部队都离开根据地时，根据地遭到偷袭，当时身体不舒服的Niacis和仆人恰好在后方休息，他以个人睿智放火赶走了敌人。再次为Niacis的个人英雄能力所敬仰。
之二：在对麦散那的一次偷袭活动中，本来城内有内应接应这次计划周全的行动，但是Alciades在流亡前把这个自己本应却无法再参加的阴谋透露给了麦散那的亲叙拉古人。直接导致行动失败。（心疼Niacis+2）
除了对雅典方面的描写，卷中对叙拉古方面的人的辩论也值得去看，还有作者占了很大的篇幅去讲了一个悲情的神话爱情故事（Harmodius and Aristogeiton的故事），本来也想占一个主题在此分享。但觉得精力和时间都不允许了。希望童鞋们自己去品味。
【小插曲】在这里不小心看到了意大利国名的来源：There are still Sicels in Italy even now, and the country takes its name from a Sicel king called Italus. 估计修昔底德也没想到这个名字居然沿用了下来没变过。话说我们中国的国名是如何来的呢？
读史的感觉让人五味陈杂，尤其是战争史。一会觉得好笑，看他们见缝插针地互相拆对方连夜建起的城墙或防御设施，就跟看游戏似的。但又知现实残酷。一会又为他们的人性折射唏嘘不已，一会又心疼里面的士兵。看着群里的讨论，我才意识到之前大家对雅典奴隶社会当时盛行的民主政治制度的疑点的合理处: 从当时是可以看出很多弊端的，比如年轻人的浮夸虚荣之风充斥在整个主流社会时，老一辈的理性声音已没了听众。对这个远征西西里的利弊分析，Niacis作为战场老手已经把局势看得那么透彻，可还是被追求表面上的虚荣夸大压了下去。那时的人人迫不及待地期望雅典壮大成为统治全希腊的帝国，结果却反道而行。因为投票制度决定决策的执行，当前方战争后方一些呆在家里的人又搞起了内讧，总有一些人想打压另一些人，才有了亚西比得的召回。恰巧这不是一个德行高尚的人，而是处处看自己利益所趋，而他的地位和掌握的信息之高召唤了雅典的对手斯巴达也来到了西西里，本来胜利在望的雅典因为强大对手的来临命运走向末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