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的代价（二十）
在装车回来的路上，向前心里惴惴不安，眼见弟弟为养路费的事发愁，而自己帮不了忙已觉过意不去，而此时再坚持去要自己那点儿工资，那岂不是太不近人情，可是，可是欣然要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呢？
两人装车回来，向军把车开至一家汽修店门口，对向前说：“小哥，挂车上的防护网坏了，你看住他们焊一下，我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我想马上回家瞌睡一会儿”。说完向军张嘴打了一个哈欠，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放在车座上，瞌眉睡眼的下车走啦！望着向军走路发飘的背影，向前有些心痛，但更多的是难过——同样是一母所生，做人的差距怎么这样大呢！
本来向前可以利用修车的时间去家一趟，看一眼可爱的女儿，但此时他真的不想回去，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欣然那双愤怒的眼睛，尽管两天后还要回来，还要回到那个让他既向往又想逃避的港湾。但现在只能躲避一会儿算一会儿了。
带着满身的尘埃和无法言说的委屈，向前又跟着汽车上路了，一路上虽然表面上他和司机师傅有说有笑，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翻江倒海，他知道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回来必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欣然突然开窍变得通情达理而善解人意，当然在向前心中欣然一直都通情达理，一直都善解人意，只是在遇到我弟弟两口子时，向前觉得欣然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他不知道妯娌之间天生难处，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龃龉而他自己不知道。还有一个结果，也是最坏的一个结果，欣然见不到他的工资会变得暴跳如雷而歇斯底里。如果欣然真那样，我又该怎么办？汽车在路上颠簸，向前的思绪也在跟着起伏……
不知道何时太阳已经落山，远方的村庄亮起一闪一闪的灯光，如数颗星星散落在群山之间。在翻过一个山头后，汽车开始下坡，看着前边由于刹车而一亮一亮的红灯，向前内心突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要不这次把煤卖掉后，我先把自己的工资扣除，剩下的交给向军，管他什么养路费还是保险费！这个想法如一颗彗星在向前脑海里一闪而过，马上就被向前否决了。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弟弟这些天本来为了养路费和银行的贷款已经焦头烂额，我做为兄长，帮不了什么忙，但也不能背后拆台！这样做我还是人吗！还是兄弟吗！怀着一颗愁苦的心，向前迷迷糊糊进入梦境。
两天后，向前如期而返，当向前忐忑不安地走进家门时，欣然正在给女儿梳头，听到有脚步声时，台头望向向前，当看见向前拖着疲惫的身躯满脸煤粉像黑脸包公一样\站在门口时，欣然没有说一个字，继续埋头为女儿梳头，就像看见一个陌生人从眼前走过，这不免让向前心生悲凉。此时，女儿突然挣脱开欣然，披着梳了半个辫子的头发向向前扑来，嘴里还喊着爸爸来了爸爸来了，向前赶紧蹲下把女儿抱住，瞬间只觉喉咙发哽，鼻子发酸一股热流涌入眼眶，我的乖女儿，不亏是爸爸的小棉袄。向前的心里顿时舒适了许多。
洗漱完毕，向前拿起碗筷正在吃饭，欣然推门走进，他径直走向向前说“刚才笑笑在家，我不想当着女儿的面让你难堪，我妈妈的生日就快到了，你的工资拿到没有？如果你不好意思去要，我替你去要”。欣然说完掉头就要往门外冲，向前连忙起身拽住欣然解释说：“向军说了，现在正是最淡季的时候，等再跑两趟肯定给。”
“我现在谁的话也不相信，我就要现在去要”
欣然固执地冲向前喊道。
在推搡中由于欣然用力过大，没把向前推开，自己反而摔倒在门口，欣然从地上爬起脑羞成怒冲他喊：“长本事了，学会打人了。”
向前仍心平气和地说：“你讲点理好不好？我啥时候打你了？”
欣然此时早已失去理智，她气急败坏地冲到向前跟前，拿起饭桌旁边的一把椅子就要往地上摔，向前上前一步抓住椅子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坐下好好谈一下行吗？”
欣然见夺不过向前，松开椅子，又拿起饭桌上锅狠狠地砸向地板，一时间锅里的小米稀饭奔涌而岀，在地板上肆意枉然左冲右突。就在欣然拿起一个碗举过头顶想要摔时，向前一把抓住欣然的胳膊激动地说：“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我和你今天没完，你不是能耐吗？有本事打我呀！”说完，欣然挣脱开向前的手把碗摔在地上夺门而出。临岀门还扔下一句今天的事我们没完。看着满脸怒气如怨妇一样的欣然，向前一脸茫然：这还是那个温柔可爱的然然吗？就在向前不知所措时，院子里传过父亲的声音：”欣然，你这是怎么了？要去哪里？”
“问你的好儿子去”，是欣然怨愤的声音。
随着父亲一步一步沉稳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当父亲看到满地一片狼藉时，脸上顿时凝重起来。看着满头华发的父亲这么大年纪还为自己操心，向前内心羞愧而自责，我都快半辈子的人了，生活还是一地鸡毛，唉！不过向前还是强忍悲痛说：“爸，你来有事吗？”
“我要是不来怎么知道你会把生活过成这样？来，坐下好好说说，大清早的为什么吵架？”父亲满脸严肃地说。
向前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过两天就好了”。尽管向前说的风轻云淡，但父亲看得岀，向前的眼泪都快岀来了，他了解儿子遇事总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欣然来咱家这么多年都没发这么大脾气，今天这个样子，像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吗？我是你爸，有啥事尽管说岀来，我们一起解决，别老是憋在心里”。父亲语重心长地说。
向前知道骗不过父亲，只能把这几天和欣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讲给父亲。
“噢，是这样哦，”父亲若有所思地说“你在家等一下，我去问一下向军怎么回事。”
父亲走后，向前立刻打扫战场，他不想让邻居撞到自己家一片狼藉的窘迫和自己眼前的狼狈。尽管谁家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但这必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就在向前打扫到一半的时候，父亲回来了，进门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交给向前。“把屋子收拾一下，去欣然家给人家道个歉，把人家接回来。”
向前拒绝道：“爸，我怎能要你的钱呢？欣然现在正在气头上，过两天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
“这是向军让我给你的，他在外面做这么多年生意，路子广，总能弄到钱，并且还答应以后不会再欠你工资了。所以这钱是你应得的”。父亲停顿片刻又说，“老话讲酒肉朋友米面夫妻，你看现在国家政策开放了，许多脑袋灵活的做生意都挣了钱，人家整天吃香喝辣 穿金戴银，再看看欣然整天跟着你受苦受累，心里难免不平衡，难免冲你发脾气，男人嘛！大度点，一会去了她家，多给人家说几句软话，多给她妈买些礼物，女人多少都有些虚荣。”
向前听着父亲的谆谆教诲内心一阵心酸，长叹一声说：“唉！人要是不长大该有多好，永远逍遥快活，永远无忧无虑！”
“男子汉别总唉声叹气，你要永远记住，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再说了，你要是不长大，我也不变老，那我不成老妖精了”。说完父亲缓缓地站起身又说，“你赶紧收拾一下去吧！我的降压药吃完了，我现在得去镇上买药了。”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道：“记住，无论她怎么向你发脾气？你都不要生气”。说完，父亲一步一步走岀家门。
二十一
向前骑车到镇上买了两盒老年人的补品和一些水果，又破天荒的买了一箱牛奶，男子汉嘛！该岀狠手时决不能吝啬，尤其是在丈母娘面前。不过，欣然却并没有因为向前下了血本而多看他一眼。当向前抱着礼物屁颠儿屁颠儿走进家门时，欣然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见向前进来，她扭头瞄一眼便又继续专注于她的电视剧。不过她侄儿倒是挺活跃，一边帮忙拎水果，一边问怎么没和姑姑一块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