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写作成为一种情不自禁的冲动
一个优秀的作家一定是有个性的,他可以在生活中潦倒,粗鄙,没有品位,他可以长相丑陋,肥胖,疾病缠身,但面对世事与人性他仍然保持一双清晰的慧眼,和强烈的书写欲望,他不得不任由这种情绪从笔端流淌开来,他甚至没办法不让这些具有创造力的场景变成一个个有说服力和感染力的故事。
在毛姆的散文集《观点》和《巨匠与杰作》中,他用极富个人特色的犀利、刻薄又十分诙谐的语言描写了几位文学大师的八卦韵事。让我们从另一个侧面了解到原来这些高坐神坛的作家也有其不堪,低俗,狗血的一面。
歌德几乎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就写一首诗给她,八十岁的时候还在为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神伤无比。毛姆在书中揶揄到:“是的,他像往常一样,又一次陷入了爱河。”福楼拜十五岁就爱上了已婚少妇,十九岁时表白却未获芳心,后来患上癫痫。即使一生中很多女人为他垂青,但直到临终他仍然把这最初的爱恋当作唯一的爱情,也成就了他的《包法利夫人》;司汤达是个风流的矮胖子,在屡战屡败的情场上他最后向命运低头并写就了《红与黑》;巴尔扎克很丑但却是个创作力惊人的天才;陀思妥耶夫斯基自命不凡思想卓群,却嗜赌如命,一贫如洗。托尔斯泰一生追求生存价值,平衡信仰,他与妻子生了13个孩子(OMG),大半生相爱相杀,去世之前的出走是为了躲避她,可临终前却还惦念着她。
列夫·托尔斯泰 居斯塔夫·福楼拜在这些与普通人毫无本质区别的人格特点之上,是他们无时不刻的敏锐观察力和创作欲,以及日复一日驾驭枯燥的平静之心。也或许没有这些韵事,没有这些病痛,他还不懂得一个女人流下的一滴泪饱含了多少欲言又止的后悔,他也无法塑造出对唯一爱人的那份至真至美的爱恋,他亦不能如此深刻的描写他对世事无常的理解,无法将失去后的愤怒写得如此真切。他经历的生活和他经历的人格使他的作品完整可信,传达了人类共鸣的情感。
事实上,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如果他有足够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力以及想象力的话,他就可以写作。即使他的文笔很不称道,但可以将感受付于纸间,并让读者感同身受,这无疑也是一种天赋。艾米莉·勃朗特一生只写了一部小说《呼啸山庄》却享誉世界,她并没有什么写作技巧,整部小说甚至有些臃肿,她只是任由自己的故事十分贴近生活又不失精彩的开展下去。她将自己隐忍的感情和压抑的意志通过这部小说不同的人物得以解脱并真实的展现在眼前,她是她也是他,她穿梭其中放飞自我,这种倚马可待畅快淋漓的创作,最容易获得成功。
艾米莉·勃朗特犹如毛姆所说:“对于一个诗人而言,因为自己是个诗人而写的诗,和他灵感激发而写的诗之间的差别更为明显。”
但灵感并不常有,甚至可以说是稀有。捕捉到灵感时可以废寝忘食一气呵成感觉不到时间的轮转从而一笔乾坤一泻千里。但没有灵感时,作家就如荒野孤狼,在月色下静静等待每一个猎物靠近自己。
缪斯从不在你需要的时候实时降临,她只是在你最平常最无意的时候拨开所有繁杂的事务,如一汩清泉冲散脑子里的泥浆,开辟一条瞬间就会枯竭的小溪。你只需抓住这些甘甜,剩下的就是记录记录记录。要知道她始终垂青于年轻的身体,她对那些衰老麻木的灵魂不感兴趣。
毛姆在散文集《观点》中说:“写出好作品来其实是很难的事情,可他们依然钟情此道,这不仅仅是他们的谋生手段,更是一种如饥似渴的急切需求。我认为创作冲动在一个人二十几岁的时候达到高峰,然后部分上是由于事务纷繁和谋生的需要,使得人们无暇去练习,这种冲动也就减退并消失了。然而也有很多人,这种冲动会继续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如痴如醉,正是由于内心的这种欲望,这些人成了作家。”
陀思妥耶夫斯基“从长远来看,作家能够给我们呈现什么呢?只有他自己。”
真正的作家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不会放下手中的笔,他们尽可能的在作品中体现自我,超越自我,甚至自我分裂。无论怎样,作家都是在书写自己。可以是一个人物或几个人物,可以是恢宏篇章里散发出来的苦难气质。作家在作品中有意无意的将自我释放或救赎,而作品就是他对自己所历经的岁月中所有痛苦喜乐而精雕细琢出来的孩子。
写作是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消遣更是工作,是对世界的审视,对自我的忏悔,对爱情未满的修正,是对人生的再次回顾,很多时候还是对未来的一种贪恋,希冀其作品有足够的留传价值。
而作家对待写作的态度也决定了他是否能够成为写出杰作的巨匠。比如巴尔扎克和司汤达这两位相貌油腻的大师,也许在情场上难以平衡或是在人际上暴露太多劣势,但在面对写作这件事时却极其谨慎认真。
在描写巴尔扎克这一章,毛姆写到:
吃过晚饭不久,他就上床睡觉,一点钟被佣人叫醒。他爬起来,披上白色的长袍,可谓洁白无瑕,因为他声称:写作上的时候应当穿没有污点和瑕疵的衣服;而后,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黑咖啡提神,借着烛光用乌鸦翅膀上的一根羽毛写作。7点钟,他收笔、洗澡,躺下休息。八九点钟的时候,出版商给他带来校样,或是从他这儿取走手稿;然后他又开始认真工作,直到中午时分,才吃几个煮鸡蛋、喝水,还有更多的咖啡;他工作到六点,稍微吃点饭,再喝一点沃莱白葡萄酒把饭咽下去。奥诺雷·德·巴尔扎克
司汤达亦是如此:
他的生活习惯极富条理,大约十点钟起床,读读信件和报纸,十一点的时候简单吃点午饭,然后在阳台上散步或是坐在亭子里读书,直到一点钟。此时他开始认真工作,直至七点钟吃晚饭,而后再去花园里走走,回来接着工作到夜里。
比如众所周知的村上春树,他也有规律的写作时间,甚至有每天固定的写作字数。即使不在写作也会用读书或跑步来清醒头脑。所以说写作并非十分随意的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自由,甚至是严肃的,遵循着自己的一套规则。
司汤达虽然写作对有书写欲望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成为一位拥有作品的作家从不简单。你可以一生只因一部书而闻名遐迩,也可以佳作连连。高产量与高质量并不一定是反比。高质量的高产是天才,如巴尔扎克或画家梵高。低质量的高产是自欺欺人,比如当今的快餐文学。很多大师也曾为了追求利益写一些花边文学。但面对自己已经精心设计好的恢弘大局面前,一个好的故事甚至可能出乎作家自己所料,似是神意的驱使,让它一蹴而就,那么此时,他会像信徒一样虔诚。
所以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需要很多条件:
你必须首先是一颗新鲜有趣的灵魂,对写作始终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冲动,同时又是一个勤劳的记录员,眼睛始终在观察,头脑时刻在思考。驾驭文字的能力如同水手对舵盘有着良好的手感,能够忍受孤独,批判以及自我否定。在资源充足的条件下,才有可能成为一个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