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小品短篇小说故事

【青春小品系列】无兄弟不足球

2018-11-20  本文已影响57人  骑马的张果老
【青春小品系列】无兄弟不足球

最早接触足球在98年,98年的冬天,法兰西之夏掀起的那阵喧嚣还未褪去,那个时候流行一种背面印着球星的棉服,我们大院里有不少这样着装的孩子,上面通常会是三个在当年夏天表现最炽热的男人。大一点的孩子脱下衣服,指着背后的球星告诉我们,这个光头是罗纳尔多,有点谢顶的是齐达内,那个帅帅的年轻人,名字叫欧文。

小时候大院儿踢球,会踢的都在前面抢着进球,不会踢或者小一点的孩子都被大孩子安排去踢后卫和门将。这个陋习直到今天依然被我们县城的足球队沿用,那些跑不动的胖子、球技粗糙的大个儿都被成功地改造成了后防栋梁。我在后卫的位置踢了两年之久,中间穿插着干了半年的守门员。当年,在我们院儿干守门员绝逼是一个高危行业。因为我们院儿有个名叫谭超的悍将,这哥们在阿钊成立的大刀队中担任三当家,此人小时候看《足球小将》有些走火入魔,十分欣赏剧中那个非要将短袖队服穿成吊带背心儿的松仁君,更是被该角色的那脚大力出奇迹的猛虎式射门深深吸引,于是每天放学在县政府大院儿前练习脚法,他不厌其烦的将足球踢出去,然后再捡回来,再踢出去,再捡回来,如此苦练上千次,铁杵终成针,政府大院儿的铁栏杆十根愣是被他踢断了六根。他踢球的背影极容易让人联想到《少林足球》里面对着墙孤独地自娱自乐的周星星。

吴孟达对着周星驰的背影说足球不是一个人踢的,但是谭超却用行动告诉我们,足球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撑起场面。他给自己苦练的绝技起了一个自我感觉颇为霸气的名字----大力金刚钻。神功初成,总要找人试试威力,于是每次踢球,这哥们都会在比分胶着时使出这项绝技,和剧中的松仁君一样,使大招的时候一定要表情到位,先将小腿高高抬起,然后摆个POSS,一字一顿地怒吼着:“大,力,金,刚,钻”,这块儿配音一定要振聋发聩,当时看动画片,陷得太深,老觉得射门球进了不算什么,要连人一块儿踢到球门里才叫牛逼,所以这一脚下去,未必能改写比分,但十有八九可以闷在守门员的脸上。我楼上有个叫王阳的小朋友,论资排辈儿年龄最小,基本承包了我院儿足球队门将的工作,而谭超和他的大力金刚钻儿则深深地烙印在王阳同学不堪回首的悲惨童年里,每逢比赛,谭超使出绝招后,一般就两种结果,要么锁定胜局,要么听到王阳的惨叫。所以一段时间,我们很期待球飞出去以后,王阳可以用配音告诉我们结果。

阿钊在我们球队司职前锋,主要原因是,锋线队员比较出彩,做为扛把子,在任何出风头的时刻都不能屈居人后,否则会影响自身的权威性。他球风一如他干架时候般粗犷,带起球来横冲直撞,仿佛王者荣耀里面抱着柱子乱捅的苏列。

那时候我们条件简陋,一般就是在大院儿里找个空地,拿衣服鞋子摆两个球门,敷衍的连个禁区线中场线都没有,而界外球的认定基本就属于有没有一脚干破别人家的玻璃。由于场地不太专业,没有裁判,禁区线得靠自己目测。这使得点球悬案的发生率远超世界杯。由于禁区内外摔倒全凭良心和演技,像阿钊这样的球员,远离禁区的时候带球的气势颇显霸王本色,快接近守门员的时候秒变病西施,时常被空气绊倒,原地翻滚三百六十度,实力演技秒杀专业碰瓷人员。因为是帮派的扛把子,他说是点球,你连跟他讨价还价换个任意球的权力都没有。

一到放学,我们就跑到院儿里挥霍汗水,大家靠猜丁壳的方法分成两拨,拥挤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踢热了就把外套脱掉裸露上身。这在传球的时候颇为考验球员的大局观,因为大家都赤身裸体,你只有凭感觉识别自己的队友。彼时广场舞势力还没雄起,暂时不用担心别人提着移动的低音炮来砸场子。所以我们愉快的玩耍,直到听到父母呼叫吃晚饭的声音洪亮的响起。

在西郊,坐落着县城唯一一块儿公共球场,只是这球场名难副实,不过就是县里割出一块儿四四方方的地来,把上面的草拔干净,安了两个球门,供大家娱乐,球场像旗人进京圈了的地,圈地时热情饱满,圈完以后哪有维护的兴致。于是这球场仿佛照耀一年四季的镜子,春天新生的野草到了夏天就漫过了腰,到了秋天风一刮,漫天飞沙走石,踢球的时候仿佛漠北塞外和胡人打了一架,一嘴的黄土。到了冬天,黄土变成了冻土,被人飞铲摔在上面像跌在水泥上一样,没少出安全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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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如此草率的一块儿场地,还是慷慨地容纳了这座县城青年足球爱好者的一腔热情。90年代末,老甲A进展的如火如荼,国足也没现在这么不受待见。三连冠的大连万达辉煌,新晋双冠王山东鲁能的风光,郝海东和宿茂臻的英姿卓绝,这些成为老少爷们儿茶余饭后津津有味儿的谈资。我们这些小屁孩儿只能说是看个热闹,更多的热血,还是抛洒在了球场上面。在我的青春中,那是个校园足球火热的年代,国家完全没必要出台硬性的政策文件去鞭策大家对足球的热情,因为大家已经爱到无法自拔。

一到了周末,阿钊就带领我们去公共球场长世面,如果没有比赛,一块儿球场可以分割成十多块儿,我们争不过高年级的,只能利用跑道外面的空间,偶尔碰上黑龙堂兄弟参加的比赛,阿钊也会组织我们过去担当拉拉队。大家都血气方刚,而公共球场禁区和界外照样需要目测,为了荣誉真枪实战自然不比我们在大院儿里踢得那么和谐。所以球踢着踢着火药味儿上来了就很容易变成互殴,场面壮观。这时候,我们才真正了解黑龙堂弟兄请我们来当拉拉队的背后含义。

为了突显对祖国的热爱对本省球队的支持,县里的足球队基本就两套队服,一件中国国家队球衣,一件山东鲁能俱乐部球衣。为了避免撞衫的尴尬,大家在比赛开始前相互沟通确定穿哪一件儿。

某年夏天,会场的保护费收益不错,阿钊为了凸显一派之主的豪气,出资为我们购置了一批球衣。球衣后面做了大刀队的印花。大概是节约成本的缘故,球衣质量不敢恭维,穿在身上像盖了一层报纸,磨砂感很足。后面的号码和球队的印花在洗了几次后褪色严重,掉下来的颜色怀着落红不是无情物的高尚情操,染得纯白球衣斑斑点点,这让我们在入场的时候,仿佛一群可以直立起来的南斯拉夫斑点狗。

主要对手依然是建行家属院,我们的关系仿佛现代的外交,比完军事比经济,比完经济还要比国民舒适度,寸土必争,互不相让。由于是宿敌,开场前我们都会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像《少林足球》里的四眼仔,疏而不漏地将各种武器妥帖的藏好。旨在扛把子一声令下,让足球场瞬变角斗场,真是《热血足球》活成了现实。

后来,这股热潮逐渐的褪去,站在球场上的那些人,在不同的时间,因为不同的原因离开了球场。多年后,这座小县城重新归于沉寂。阿钊被判了刑以后,我们的足球队随着帮派一起解散了,(此事我在97拳皇这一篇中略有提及)谭超跟他的父母去了另一个城市定居。姚明登录NBA联手麦蒂以后,一批和我同龄的年轻人奔向了篮球场。国足在韩日世界杯一场未胜,从那以后,我们逐渐从亚洲一流变成不入流。比我们小的孩子们有了更多的娱乐设施,他们不再需要足球燃烧他们的热情。这些看着似乎是原因又似乎不是主要原因。

多年后,棉服后面的球星相继退役,直到年纪最轻的欧文也离开了赛场。我们经历了电视足球发展以来最伟大的一个时代,那个时候,国家队还没有输给泰国,老少爷们儿每个周末都会熬夜看意甲,除了喜欢罗纳尔多和马尔蒂尼,还会自豪地将宿茂臻、郝海东、范志毅、孙继海等一批国内球员当作偶像。

有一年冬天,谭超回来祭祖,哥几个好好的聚了聚。他说想去公共球场踢场球。

我笑着说:“那地方前年就拆了,县里卖给了房地产,现在是居民楼,你去了把人窗户干破了,可没有你当年踢断县委大院儿的铁栏杆那么幸运了。”

他说那就找个别的地方。

酒场儿结束后,我们俩儿准备了装备,我拉着他在县城里转悠。关于足球的政策文件下达后,县城的教育部门积极响应,乡镇的学校操场都标配了人工草坪。只是这些草坪唯一作用仿佛就是展览给外人看。我们被门卫已维护校园安全的名义拦在了外面。只能透过栏杆,看零零落落的学生在操场上面兜圈子。

我俩坐在校园外面,抽了一盒烟,聊着过往的一些傻逼事儿,一直到黄昏将近。他问为什么现在找个踢球的地方都这么困难,我说我也不知道。于是我们就懵懂的,看着天空逐渐变色。

之前看过一部关于巴西街头足球的纪录片,名字叫《ginga,巴西足球魂》,片子里的一些赤脚踢街足的镜头让我联想起多年前的那一个个昏黄的午后,我们将折叠的上衣堆在大院儿的两边,摆上两个门,拿着一个已经磨出内胆的足球,追追赶赶,踢来踢去。汗水裹挟着激情,消磨融化在最单纯的年纪里。

挥挥手,装作潇洒的把如烟的往事都驱走一般。我低声对他说“无兄弟,又怎么能足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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