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文/花田婆婆
这个假期，梅子又被她妈催生二胎了。
“再生个儿子，凑个“好”字，养儿防老，不能在你这儿给他们家断了后，没有儿子会被人看不起，母凭子贵啥时候也是这道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要被我妈搞疯了，一回娘家屁股没坐热就开始叨叨”梅子说。
“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注定不能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了？”
电话里梅子无奈的吐槽。
我说不好。
但我知道过去的三十多年她确实没能如愿。
梅子是我的闺蜜，初中我们同桌，高中我们同班，她现在在三线城市的一家企业做会计，今年三十三岁，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这些年来她和她妈妈之间的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我再了解不过。
1
初中时，梅子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她是想留长发的，但是她妈妈不同意，长头发早起要梳头，多占时间，平时洗头都比短头发时间长，她妈恨不得她剪个毛寸才好。
“有那时间多用在学习上，现在就是比学习，谁学习好谁厉害，穿再好打扮再好看有啥用。”
我只知道我们周末回家时，看到集市上售卖的各式各样的头花发卡，梅子眼睛里闪着的光芒。
她的脸型是不适合留短发的，加上她穿着弟弟的土灰色棉袄，活脱脱一个假小子，她三年来是不和男生说话的，走进教室时头能低到肚脐眼。
女生里她也只和除了我之外的两三个女生说话。
她曾在笔记本上写到：为什么漂亮的发卡总是戴在别人的头上。
事实上梅子的短头发并没有和她的成绩有任何关联，她的成绩确实名列前茅，但梳头洗头省下的时间她大都用来自卑。
偶尔课后和我聊聊她的小秘密。
初二时的一件事梅子至今念念不忘。
暑假期间有天梅子妈妈让她去集市买东西，她约了同村唯一要好的小姐妹一同去，因为小姐妹临时看中了一件东西，借了梅子五块钱，还说要她对自己妈妈保密，第二天向爸爸要了钱就还她。
梅子答应了小姐妹，想着等小姐妹把钱还了她悄悄放回她妈的小匣子里，但还是被她妈发现了。
逼着梅子立即去要，梅子不肯去，她妈就指着她鼻子说：你就是傻，没一点心眼，人家说啥你都信，赶紧去要，今天不要回来，你也别回来。
梅子说她至今忘不了在小姐妹家门口徘徊时的羞愧和绝望，真想当时离家出走。
但她最后还是把五块钱要了回来。
她失去了当时村里唯一要好的朋友。
“以后不要随便借钱给别人，以后到社会上有你吃亏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剪什么发型她妈妈说了算。
穿什么衣服她妈妈说了算。
交什么朋友也要她妈妈说了算。
2
初三那年梅子转学了。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梅子妈妈只通知梅子第二天把桌椅搬到另一所学校。
"那所学校教学条件好，还有个远方亲戚能照应下。”
老师重点培养的好苗子，在面临中考时突然转学，当老师问其原因，梅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记得当时分别时梅子流下泪来：为什么我妈妈就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
说完这句，叹了口气。
问了也没用，我知道，她肯定会说我都是为了你好。
高二那年文理分科，梅子一向文科好，她妈却非让她选理科，她劝妈妈说：“如果让我学文科，我保证考上一本。她妈却说：“学文科有啥出息？以后还不是给人家当秘书，写写画画，能挣几个钱,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又再三和她的班主任叮嘱，一定要梅子选理科。
结果高考时梅子的成绩刚达到理科三本线。
“就考这么一点分，一天天的咋学的，饭都白吃了，我那么辛苦供你上学，早知道让你出去打工挣钱了，我看你还咋出门，以前学习那么好，人家问起来看你脸红不！”
我暑假里去找梅子玩，听见她妈夹枪带棒的挖苦她。
等到选专业的时候，梅子想选自己喜欢的心理学，她妈妈坚决不同意，理由和她反对梅子学文科一样，没前途，没市场，为了梅子好，硬逼着梅子报了财会专业。
我知道一向成绩优异的梅子考出这成绩的原因除了没有选擅长的文科，更重要的原因是：高三下学期，紧张的学习间隙梅子妈妈竟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
3
男孩是镇上种子站站长的儿子。
理由是：“人家男方说了，现在先把婚定了，你如果考上大学，学费他家出，大学毕业后再结婚，你想想，你就算大学毕业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条件多好的，他家条件不孬，人家能看上你算你烧高香了。以后如果毕业了你觉得不合适你再退婚，那是你的事，你挣了钱把彩礼还给人家就是了，退路我都替你想好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当天晚上那个男孩骑着摩托车来她家相亲，梅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一直哭，男方看梅子不乐意，加上梅子爸爸坚决反对，这件事才作罢，她那时才16岁！
上大学的各种大小假期和工作后的周末，梅子都会被安排相亲，梅子见了多少个同龄的男孩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但梅子似乎爱无能了，那些男人在她眼里没什么差别，不管高矮胖瘦，都是她妈筛选过的：公务员或者事业编，家里要有房子，父母要有退休金和社保，彩礼要最少要八万八，这些男人里有的看不上梅子，这些男人里梅子一个也看不上。
每次相亲完，男方走后，她妈就点着的爆竹似的说落梅子：“我为了你，辛辛苦苦托人打听到的男孩，你一个也相不中，你不看看你多大了，还挑？你再过两年就三十了，到时候再找你就只能找二婚，你知道吧？你再不结婚我的脸都没处搁了。”
那段时间梅子说：我真是太压抑了。
后来梅子火速结了婚。
婚礼那天梅子有点憔悴，我关切的问她，她说：“终于熬到结婚了，这中间因为彩礼和摆酒的事我已经心力交瘁了，今天又因为穿那件衣服敬酒叨叨了我一顿。”
这个人是你自己选的吗？
“他基本符合我妈的条件，至于我，不讨厌就是了。”梅子轻描淡写的说。
“我只想要过上自己当家做主的生活”她疲惫的眼神却在烁烁闪光。
4
她想错了
婚后，梅子妈妈电话遥控加实地干涉有增无减。
“要自己管钱知道吧，男人摸不着钱就干不了啥事”
“坐月子不能洗头知道吧，一天最少吃六个鸡蛋”
“别辞职自己带孩子，孩子怎么着都能长大”
“幼儿园不用选太贵的，那么小学不了什么，白浪费钱”
“趁着年轻再生一个，没个儿子怎么能行，在家里怎么也不硬气”
······
诸如此类，大大小小的事梅子和我说了不知道多少。
末尾都会加一句：我还不是为你了你好！
“你不能试图说服她吗梅子？你现在也是孩子的妈妈了”我试着问道。
“我妈有次提起现在当老师的待遇好还有假期，我忍不住笑着说了句：我如果高中时选文科，现在也可能是一个老师。我妈当即炸了：现在这样说当初干什么去了，高考考那么一点分，还怪我了？这么大了自己想干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能管你一辈子啊。”
好好讲讲道理呀，你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活在你妈的意愿下吧
她现在高血压，心脏不好，我一说点什么就是：你要气死我啊
电话末尾，梅子说：安静，你知道吗？
一句“为你好”是无敌毒药。
我脑子里浮现出王力宏的一首歌
《Can You Feel My Word》
你决定我的需要
我要怎么说才好
我不是为你制造
关心像是泥沼
拉住我往下掉
爱是漂亮口号
透过你的视角
你把我的喜好
随便删掉
变成你要的调调
你为我好我知道
......
愿父母都能真的理解自己的孩子想要做什么，喜欢什么？
所谓的“为你好”不再是自以为的“好”，不再是强迫性质的“好”
一个孩子牺牲自我去满足大人的期待，变成他们想要成为的样子
却从未按自己的意愿过一生.
最后她也不会真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