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集‖去走一条幸福的路《下》
童话集‖去走一条幸福的路《下》
“你实在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鸟，你的肚子是消化不了我的，不过我倒是可以帮助你消化记忆。”毛毛虫莉莉朝着鹦鹉迪尼悻悻离去的方向嚷嚷道。
森林里坠落空气中的雨帘在一霎那间相互停止了追逐，它们一定是被眼前的景象惊骇到了。树桩上空的小望天树和古榕树爷爷饶有趣味地对视了一眼，它们原本耷拉的树干彼此悄悄挺直了些。
“爷爷，你说那是什么毛毛虫？狡猾的迪尼怎么会仓皇而逃呢？”“嘘……”
当莉莉兴奋地转过身去找利特时，利特正好默默地攀爬上一条细长的毛茸茸的鲜嫩枝丫，“利特，利特，你不高兴吗？”莉莉仿佛是窜出窗棱的热浪瘫在了冰冷的玻璃里。
许久，利特才从那些稀疏的错落的枝枝蔓蔓里回过神来。
“我是在想你身上的味道从哪里来？”利特好像没有生气的理由，毕竟是莉莉救了它们，并挽回了它作为朋友的尊严。
“噢，这是我身上唯一有杀伤力的地方了，就像你的壳利特，我也是现在才明白你的壳既是你的家也是你的武器，可是就在刚才你并没有丢下我躲进家里去，这就是朋友。”莉莉扭动着波浪的身躯一挺一挺地向利特靠近。
“这个我能理解莉莉，谢谢你救了我们，是我们。”利特说完，扭过细长的脖子，愉快地冲它莞尔一笑。“可是，你身上的毒气从哪里来的？原谅我的直接。”利特停止了嘴部的咀嚼，从枝蔓里探出头来，莉莉已经附在离它不远的一根枝丫上慢条斯理地喝着嫩芽里垂下的水珠。
刚才的对峙其实消耗了莉莉大半的精气体力，它急需补充营养和水份，“我想这和我喜欢吃的食物有关。”莉莉喏喏的思忖道。
“你喜欢吃的食物？”
“嗯，我尤其喜欢吃夹竹桃叶，还有榕树的叶子。”
“天哪，那可是有毒的叶子，我是说夹竹桃。”
“所以，时间一久我体内就积满了毒素和毒气啊，这样就没有什么动物鸟类想靠近我了，吃了我会中毒的。”
“原来是这样。”利特陡然想起初见时莉莉落到它身上的情景，即使它们之间隔着一片新鲜落叶，利特仍然被一股莫名的香气给熏的昏昏欲睡，事实上它的确睡到第二天清早。
“利特，利特……”莉莉突然急切地叫唤它，“怎么了？”利特安静地看着莉莉，“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身边的朋友都是拥有玫瑰花兰花一样香气四溢的身体，唯独我是臭气熏天的。”
“利特利特，你认识兰花吗？我想吃兰花，这样我就可以变得香喷喷的。”莉莉罕见的伸长了它粗短的脖子，利特有些啼笑皆非，心想：这真是一只特别孩子气的毛毛虫。和它说话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特别的芬芳，利特认真地吸了一口气，轻轻浅浅地回应：“不臭嘛。”
尖峰冷热带雨林里的雨下了两天就依稀像个落魄的隐士悄然消失在森林的呼啸里，消失在灌木丛林熙熙攘攘的挤兑里，就这样不了了之。
森林里一如既往的热闹，仿佛在庆祝雨神哥步履匆忙，可是常年镇守尖峰冷的温神哥不高兴了，它开启了原始的蒸笼模式，逼着所有的动物们悄悄离开了温暖的老窝。于是，尖峰冷森林里的动植物们偶尔也会想念威风凌凌的风神哥。
千年古榕树下，有两团跳跃的影子在朝着树洞的方向疯狂地闪烁，古榕树爷爷时而能听到它们急促的喘息声，这时耳旁传来小望天树按耐不住的惊诧：“它们竟招惹了一群蜜蜂，哈哈……”
“利特你赶紧缩回窝里去，不要管我了。”跑得筋疲力尽的毛毛虫莉莉决定放弃徒劳的奔跑，这已经是它们三天里出门遇到的第六拨蜜蜂了。
“你的毒气，赶紧释放你的毒气。”利特突然急中生智催促道，“我放不出来，要是能放我早放了。”莉莉暗自惊奇自己短短三天身体的变化，这时利特撇见了身旁有一处凌乱的落叶堆积而起的垛，“你赶紧挤进去。”蜗牛利特推搡着毛毛虫莉莉把它埋进了深深的落叶垛里，自己迅速掩回了蜗壳。
“算你们走运。”蜂王零可望着眼前瞬间消失的肉影，怔愣片刻，便率领着一群嗡嗡小卒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古榕树一带。
“哈哈……它们走了，我说你们可真逗，怎么招惹了蜂王零可，这等于和整座森林里的蜜蜂作对啊。”黑蚂蚁皮克“嗽”地突然从落叶垛里探出了大半个脑袋，对仍纹丝未动的蜗壳使劲敲打着。
利特和莉莉这才同时钻出脑袋来，它们彼此轻松地吁出一口气，疑惑的眼神又同时转向皮克，“我看你们被追了三天，累得够呛就给你们量身定做了这个天然的落叶垛。”皮克满以为这两个家伙会感激涕零，没想到它们仍然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它只好像个勇士一样霍地站起身慢慢地指向森林里的地平面大声喊道：“你们瞧瞧。”
森林里的大地啊，仿佛在一夜之间撑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蘑菇房，有的蘑菇房顶上飘洒着零碎的颓败的花，有的蘑菇房顶上坠满了毛茸茸的种子，像极了乘风而行的蒲公英，有的则是静静地和微风拂撩。
“哇噢，原来森林这么美啊。”毛毛虫莉莉直愣愣地看傻了眼，“谢谢你，皮克，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朋友。”利特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折服，“不用谢，你们不要跑远了，我能做到的就这些，我猜这两天你们被蜂王追赶是有原因的，出门时最好小心一些。”蚂蚁皮克的表情很快又变得凝重起来，它不禁担心起它们的处境来。
时光悄然飞逝，这一天是毛毛虫莉莉在森林里认识蜗牛利特的第十天。清晨，利特早早出了门，它在前一天就叮嘱过莉莉不要走远。自从被蜂王盯上以后，它们俩只能在蚂蚁皮克为它们搭建的天然蘑菇街道里穿行。就是采摘一些枝丫嫩叶也是紧紧依傍蘑菇房的树桩附近小心翼翼的行动。
莉莉打算和以往一样在蘑菇街道里溜达，这个蘑菇街道的好处是只要有蜂王或蜂卒前来突袭，莉莉就可以随时钻进蘑菇房里，这里是最好的户外掩护之所。
莉莉最喜欢看蘑菇房顶上的变化，每天都是不同的景色，这是天地万物赋予的变化，莉莉兴奋的想：“今天是什么呢？会不会是一朵鲜花？只要是花就好。”它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它从心里强烈地渴望花瓣，它见到它们就像见到了美丽的花精灵在花丛中飞舞，它，一只肥硕的毛毛虫时刻想着要飞舞。
一朵紫红色的花，十分孤单的忧伤的瘫在一个落叶推起来的蘑菇房顶上，像是刚刚坠落人间的天使，令整个蘑菇街道暗然失色。莉莉轻轻地走过去，它怕惊扰了这朵奇葩。
“你叫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莉莉好奇地张开了口。“连我都不知道，我是花中君子，兰花。”凋零的花朵尚有一口余气，临死还这么傲气。莉莉脸上的笑容立即绽放成了一朵花，两朵花，“天啊，这是我一直想要找的兰花，你就是兰花，可是你这么美，我怎么能吃你呢？”莉莉的笑容消失了，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扰。
“这只不过是一朵调零的残花，你可以吃的。”好熟悉的声音，莉莉陡然转过身迎着那个诡异的声浪探去，“是你？鹦鹉迪尼？”鹦鹉迪尼就站在离它不远的另一个蘑菇房顶上，仿佛伸个脖子就能轻易把它吞噬。
“你来做什么？”莉莉尖冷地问道。
“我来帮助你消化记忆啊，这是我们的约定。”迪尼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的确勾起了莉莉对某些记忆的思索。
“那些蜂卒是听从了你的挑唆？”
“看你蠢蠢呆呆的，也不笨嘛，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把你喜欢兰花的事宣告森林的？现在整个森林都知道你要吃兰花的事。”迪尼露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尽管那个蘑菇房已显得无法承重而隐隐欲坠，它仍浑然不知。
“噢，是谁？”莉莉暗自吃了一惊。“这还用猜。当然是你的好朋友，你用生命保护的朋友，那只没用的蜗牛利特，不是它还有谁有兴趣知道你这只臭虫的事。”迪尼盯着莉莉扭曲的表情越说越兴奋。
“蜂王收到你要寻找兰花的消息只好百般阻挠，你不知道它们才是花中之王吧，兰花是何等尊贵，你只不过是一只毒虫，一只臭虫，一只破坏生态平衡的蛀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知不知道森林里如果没有鸟类，森林就会逐渐流失……”
莉莉确信它遇到了一只多管闲事的鹦鹉，有个声音在心里不停地申辩：不要相信它！莉莉慢慢地转过身安静地钻进了就近的蘑菇房里，留下那道义愤填膺的声音孤军奋战地远去，那道声音需要幸灾乐祸一回，以此消解它过往不堪的记忆，它似乎听到了来自远处坍塌的声响是那样无援那样孤单。
“花儿花儿草丛开，虫儿虫儿枝头爬……”
“蝶儿蝶儿天上飞，虫儿虫儿地上追……”
莉莉就这样窝在蘑菇房里唱起了歌，歌声时而忧伤时而欢快，若是被黑蚂蚁皮克听到了一定会这样笑话它：莉莉原来是一只会唱歌的毛毛虫。
“莉莉，你在唱歌吗？”利特忍住笑意向形单影只的蘑菇房走去，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利特，你就呆在外面好吗？我唱歌给你听。”莉莉突然制止利特的靠近，“你竟然会唱歌，一只唱歌的毛毛虫，哈哈……”“我是和追了我们三天的蜜蜂学的，可惜听起来像噪音。”
“好吧，天快黑了，蜜蜂不会来了，你可以大声地唱。”利特的语气里夹带着一丝丝的甜蜜，它像往常一样窝在蘑菇房旁边，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利特，我长大了就是一只斑蝶，不再是毛毛虫莉莉，这是我身体里的秘密，终有一天我们是要分别的。”莉莉这会从蘑菇房里悠悠地探出身来，任由身后的落叶“哗哗”往下坠落，莉莉还是怔怔地看着利特的脸。
“这样啊，那你就能实现你的梦想了，你就可以飞到望天树的顶端看看南半球的星空了。”利特说完朝着小望天树的方向看去，它的身旁就矗立着一棵耸入云霄的擎天树。
“如果，我变成了一只失忆的蝴蝶，你会认出我来吗？”莉莉定定望着那棵树，空气里弥漫着忧伤。
“没关系，那就去走一条幸福的路吧。”利特眼里闪烁着泪光。
噢，一定是天黑了。
第二天，莉莉睁开眼醒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色吓坏了，它一定是在做梦，放眼望去它们的蘑菇房只剩下一个了，蘑菇房顶上豁然开出了美丽鲜嫩的兰花，空气里飘香四溢。“谢谢你，利特。”莉莉落下了晶莹的泪花，滴落在纷纷扬扬的落叶里。
十三天后。
“大王，大王听说古榕树一带出了天大的新闻，蜗牛利特决定挑战望天树，它要爬擎天树啊。”一只瘦弱的蜂卒正战战兢兢给蜂王零可报告森林里发生的新鲜事，蜂王听了眉头一皱，不可思议地叹气：“就是爬山也不能去爬一棵擎天树啊，它不饿死也得摔死。”
森林里所有的动植物都听说了蜗牛利特正在爬一棵擎天树的消息，纷纷赞叹，它们争先恐后地聚拢到这棵擎天树下，想要亲眼目睹这一壮举。要知道，一棵高耸入云的擎天树就像一个光滑的巨型蘑菇，树干犹如一条巨型的滑行跑道，支撑起云端的枝干和树叶。
“利特，利特，喝点水。”树下的蚂蚁，蚯蚓，蛇，虫子纷纷扯开嗓子焦急地喊道，树前的蜜蜂鹦鹉各种鸟类纷纷远远地驻足给它加油打气，那些沉默的枝枝蔓蔓们一夜之间悄悄地往擎天树的树干伸展去。
于是，森林里的动植物们像展开了一场接力塞轮番给默默爬擎天树的蜗牛利特送粮送水。
“利特，爬擎天树是你的梦想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黑蚂蚁皮克热切地采访行走在通往云霄滑道上的利特，“我想坐在擎天树的树梢看看南半球的星空，那里的星星密密麻麻的像挂在树梢一样……”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