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奶子
哦,奶子
奶,是成年女性的招牌,孩子的眷恋,我们乡愁的摇篮。
妻子决定给歆儿断奶。歆儿已经十三个月大,仍痴迷于奶。在妻子熟睡时,她能颤巍巍地踩着席梦思的垫子,掀开衣服,直接吸允。一会儿又朝我灿烂笑着。
断奶的上午,歆儿毫无征兆。她吃了些稀饭,愉快地同小伙伴玩耍。等到奶瘾发作,就歇斯底里地踢打闹腾,猛烈撕扯着妻子的衣服,眼泪纵横。我的眼泪差点出来了。为什么每次成长都要以离开为代价?我七岁断奶,十七岁离开家,奶对于歆儿,渐次成为一个遥远的记忆。
对于好奶,我们只有仰望。它可能出现在西方的油画中,比如,安格尔的《泉》。它也可能出自你热恋的人身上,在阳光中,在日光灯下慢慢朝你展开,饱满、坚挺。它也可能来自于喂养的女人身上,那么硕大,像两座粮仓。
我曾像雷那多一样,痴情过阿狗女人的身体。她叫佘小花,有一对丰硕的乳房,走起路来,波心荡漾,空气中布满着荷尔蒙。很多男人都渴望拥抱这对乳房。阿军说过,抱着这样一对奶睡觉一定爽死。但是大家都畏惧阿狗那副孔武有力的身板。我曾眼见阿狗把一个二百斤左右的石臼凌空端起来的。我的目光被拉直,长时间不能说话。可是阿狗仍旧紧张,每天防贼一样,防着与他老婆接触的每一个男人。他恶狠狠地对我们说,小屁孩,看什么看,小心我戳瞎你的眼睛。
那对乳房太具有魔力了。在夏季的夜晚,我们竟然潜伏到阿狗家的窗户底下。这种窥视是懵懂而又神圣的。蚊子肆无忌惮地咬我们的胳膊腿脚,我们全然不顾,趴在窗户边,透过缝隙,看见阿狗的女人正坐在澡盆里洗澡,皮肤光滑白皙,水流勾勒着身体的曲线,一对黑葡萄似的乳头在灯光下挑逗般地挺立着。我们一片眩晕。大家挤着朝窗缝里看。
哐当,头撞在窗户上了。
谁呀,哪个找死的!阿狗抓着根棍子冲了出来。我们赶紧缩回身体,趴在地垄里,大气不敢出。等阿狗再次回到房间,才泥鳅一般一个个溜出菜园。一路上,大家相互责怪,又骂咧起阿狗的可恶。现在想来觉得很好笑,又觉得是一个孩子必须经历的阶段。雷那多之于玛丽娜,马小军之于米兰,这些都发生在青葱岁月,并不是人性之恶。N年后我回到村子里,看见阿狗喘得厉害。他得了哮喘,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声音像一面破锣,真担心一口气提不上来,他就撒手人寰了。六十来岁的佘小花,不穿胸罩,皮肤依旧白皙,透明的衣服内,一对乳房像布袋一样低垂。
有些乳房并不硕大,像发酵过的包子。这是有福说的。握在手心,温热绵软。他的手摸过很多乳房,每一对乳房都有不同的美趣。有福接触的大都是理发店里的女子。
有福长我八岁,父亲去的早,跟着老母亲,是个混混。没事的时候,有福跟在女人后面,乘机摸人的屁股。女人回家告诉男人,男人就到他家造反,摔凳子摔碗。有福躲起来,留着老母亲在人面前陪不是、抹眼泪。但碰到只会尖叫的女人,他就阿Q了,要抓女人的乳房。女人赶紧逃开,在不远处破口大骂,操你娘、操你祖宗,操死全家。哪条恶毒就捡哪条说。骂得乏味了,才悻悻离开。
像有福这样的闲汉是攒不住钱的。有一点钱就花在女人身上。西装革履,打着领带,头发抹得光亮。
有福,又去德兴呢?还有半句话没说透,但大家心知肚明。
嗯,家里忒不好玩,出去透透气。
怎么不带上你妈,她估计一整年也去不了一次德兴。
她老晕车。
大家只是笑。
有福回来,就会吹牛,说见过俄罗斯洋妞,身上有股臊味。下面特别大,动作生猛。
你一个男的还吃不消女的?
这东西只有男的吃不消女的,没有女的吃不消男的。怎么的,都是赔本买卖,又丢宝贝又去钱。我们听的很有滋味。
有一次,有福使坏,不知从哪弄来一张碟子,里面尽是男女媾和的画面。我们几个小屁孩被镇住了。浑圆光亮的屁股、挺拔矗立的奶子,汗淋淋地脊背,急促地喘息声。他使我感受到整间昏暗的房间都是春药,一下子把持不住,一股带腥味的液体抽射出来。这是我最初的性启蒙。我感到一丝慌乱和罪恶,赶紧跑回家去。
关于奶子,我想起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1933年赵登禹带领29军准备开拔前线。他的警卫员触碰了一个姑娘,在上战场前想看看姑娘的胸部。赵登禹愤怒“想想那姑娘是你的母亲,你的妹妹,你会这么干嘛!”赵登禹是农民出生,有着农民的朴实,治军严明。他是绝不姑息这种伤风败俗违法违纪的事情的。谁知在场的战士们齐刷刷都跪下了求情。那女孩没有埋责怪,在众人惊鄂地目光中,一层层把衣服解开,一对还未发育十分成熟的胸脯羞怯地绽露出来。雪的余光照射下,女孩子的胸脯是如此的娇弱圣洁,因为营养不良,不是丰满坚挺。那些赴死的敢死队员的几百双眼睛里,没有退避,没有猥亵,而是有一种易水送别的慷慨。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当代今。2017年2月18日9时40分,一辆从昆明方向驶往泸州的卧铺车在嵩待路待补收费站被一辆货车撞翻,致使15人死亡,19人受伤。幸存者中,年龄最小的是一名未满一岁的婴儿。病房里,孩子恶得“哇哇”直叫,令人揪心。两个小时过去了,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好像被孩子的哭声“闹”醒了。但不能说话更动弹不得,滚烫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无声地流下来。她眼睁睁地望着记者,好像想说什么。记者看着还在不停哭闹的孩子,突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在护士的帮助下,把头上插着输液管的女婴抱到了母亲的身边。孩子果然是饿了,她迫不及待地将小嘴伸到了母亲的怀里,咬住乳头吸吮起来,哭声戛然而停。此时,站在一旁的记者、护士无不为此情景黯然神伤。
生活总是形形色色、光怪陆离。有些女性因为奶小,满满的自卑感。有些人想出名,搏出位,就去做手术,奶子里面塞满了硅胶。中国有“喂奶门事件”,日本有为了获取更多的捐赠,让一群AV女优提供的奶服务。大街小巷,被喧嚣裹挟,充斥欲望。
生活留给许三民的是其阴暗的一面。许三民排行老四,自己娶媳妇前双亲就去世了。日子过得拧巴。好在他不赌博不抽烟不喝酒不嫖娼不发脾气,一个五好公民。在好心人帮助下,花十几万娶了一个媳妇。日子才有了着落。夫妻倆省吃俭用,在砖窑厂一干就是八年。正当他用积攒的三十万准备造房,他老婆被诊断出乳腺癌。晴天霹雳!
我见着三民,他正坐在旧屋的门槛上,西边的天空还有大段的火烧云。他在翻看一叠收费清单。
三民哥。我叫了一句。
这人啊,穷个自在,最不能有病。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挣再多的钱,到医院里都是打水漂。
不是有医保吗?
这也不管用。说是可以报80%,结果这也不能报,那也有规定,咱一个老百姓哪弄得清。一次化疗就几千块。
嫂子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这命。第一次去上饶肿瘤医院,说患病初期,一两个化疗就没事了。我做了,一个月之后,到德兴人民医院复查,癌细胞转移了。他妈的,这不是糊弄人吗?
他的女人出来了,身体高而瘦,脸色发白,哟,李子来了。三民,端张凳子呀!
不用了。都是老百姓,站着说话也方便。我不敢直视她右边空荡荡的身体。 乳腺癌是高发群,每10万的女性就有42人患这种病。现在通行的做法是对乳房做切除手术,不间断进行放疗。一次化疗下来,头发稀落,面色苍白,一个普通感冒就会危及生命。许三民说,这都是命!他的叹息是一个健壮生命对生活苦难的无奈。我不善言辞,更不大会说些空洞的假话。我硬塞给三民四百块钱,心情沉重的离开。
我是一名矿工/额头布满皱纹/在风狂啸的大地深处/两个隧道/黑暗与光明纠缠//它们都不会永生/永生的是死亡/我只有接近,再接近……
2018/6/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