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 || 王孙满对楚子（三）

昨天我们讲到，狂妄的楚庄王在灭了陆浑之戎后，便来到周天子脚下开始耀武扬威地大阅兵，其气焰简直是嚣张至极。

然而，已经羸弱的周王室，对此举动是敢怒而不敢言。惊慌失措的周天子在慌乱中忽然想起了王孙满——一个睿智的周朝大夫，一个才华横溢的肱骨之臣。

王孙满临危受命，带着周天子的使命前来犒劳楚军。

当楚庄王见到王孙满之后，竟然毫不避讳，单刀直入地问了一个之前从未有人敢问的问题。

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

楚庄王上来就问，天子之鼎，有多大，多重？

这里，楚庄王所问的鼎，是代表着天子王权的九鼎。

九鼎，是当年大禹治水后，将天下划分为九州，又让九州供上青铜，铸造了九鼎。每个鼎对应一个州，刻上能代表这个州的山川人物。

而九鼎，就象征着天下社稷，是天子王权的象征，是国之重器。

那么，楚庄王为什么要问鼎呢？

楚国作为南方“蛮夷”，历代楚王都比较嚣张，基本不来朝见周天子，自然也没见过天子的鼎，之所以这样问，或许是因为好奇。

但即便是好奇，也不能这样肆意妄为地口出狂言啊，天子的鼎岂是诸侯们想问就问的？

所以，楚庄王的这个问题，简直就是跋扈至极，虽说当时已经是礼乐崩坏，但大家还是要讲究体面的，很多事情有忌讳，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然而，像楚庄王这样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几乎是直抒胸臆地表达出来，是亘古未有的事情。

这不仅是对周王朝嚣张的蔑视，更是赤裸裸地挑衅，挑战所谓中原正统的底线。

记得当年看《芈月传》，其中有一个桥段就是嬴荡举鼎，他举的鼎就是象征着天子王权的九鼎。

秦武王嬴荡可谓是神勇无比，他天生神力，平时亦喜欢好勇斗狠。

当年，嬴荡亲率大军进攻洛阳，周天子无力抵抗，只得率群臣出来迎接。

嬴荡走进周朝太庙，见到了传说中大禹铸造的九鼎，当他看到象征秦川地区的“雍州鼎”时，便询问是否有人举过此鼎。

当得知无人举过此鼎时，嬴荡便信心十足地要把鼎举高高，岂料用力过猛，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歪，鼎落了下来，砸到了他的脚上，流出不止。

由于当时的医术不发达，最终嬴荡因失血过多而亡。

其实，嬴荡率兵攻打洛阳，并非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灭了周朝。

他的目的与楚庄王如出一辙，无非就是想在周天子和各个诸侯国面前炫耀一下武力和肌肉，秀一秀他们秦国的实力。

只可惜，由于操作失误，他搬起鼎来砸了自己的脚，成为了千古笑谈。

面对楚庄王这样无礼和过分的挑衅，王孙满自然心中愤恨，但王室衰微，不能硬来，只能克制自己的怒火。

对曰：“在德不在鼎。”

王孙满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也没有被楚庄王咄咄逼人的气势所吓到。

他知道，眼前这位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狠人，今天敢列三军于周疆，明天就敢挥师杀进王。

而楚庄王并不是真想知道鼎的大小与轻重，他真正的目的是取周而代之。

所以，王孙满直截了当地回答了楚庄王的问题。

王孙满回答说：“我周王室之所以能执九鼎而治天下，是因为德，跟鼎没关系。”

接下来，王孙满便将德和鼎的关系做了一个论述。

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

从前，夏朝正在实行德政的时候，大禹把天下划分为九州，九州各地把各种奇异东西都画成图象。

之后，九州又贡献出青铜，铸成九鼎，每个州对应一个鼎，将那些奇异东西的画像铸在鼎上。

而鼎上各种画像的作用，是教人民了解神物和怪异。

所以，人民进入川泽山林，不会碰到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螭魅罔两这些妖怪都不会遇到。因此能够上下和协，受到上天的保佑。

王孙满的言外之意是说，你要想入主天下，就得有德行，要把百姓放在心上，给他们谋福利，让他们过上太平的日子。而不是像你们楚国一样整天地打打杀杀，穷兵黩武，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是夏朝的有德有鼎，可见，鼎是为了德政服务的。

那么，无德会如何呢？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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