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 云断归途(三)

万万没想到，仅仅四天后，我接到老敏的电话，她说要回来了，准备离婚。那时还没有微信，只有一毛钱一条的短信。她家姐夫和一个女同事竟然两天发了一百多元钱的短信。

老敏说她拿着老公的身份证去查了他的话费详单，一个月发的无数条短信都是给那个女人。她不眠不休整三天，打也打了，他跪也跪了，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坚决要回来，死也不肯留在兰州。

电话那边，她的声音毅然决然，没有一丝哭腔。而我在这边，早己经泪流满面。我知道她从不流泪，打小儿就没见她哭过。可这个要强的、坚强的，倔强地从不肯以眼泪示弱的家伙，此刻该是多么心痛！

我说:“不要离婚，也不要回来，那是你的家，你的阵地！他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离家在外四年，对别人动了心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你和孩子去了，他会收心的，相信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见过太多的家庭中，男人即使偶尔把持不住有了婚外情，但他们的确没有想到过离婚。

试想一下，姐夫如果和那个女人真的明铺暗盖好几年，哪还有每天发几百条短信的激情呢？那只不过是在从试探到暧昧的过渡期才会发生的事情。姐夫素来胆小，三十来岁和老敏相亲结的婚，他见过的女人少，经历的感情不多，很容易被老到而寂寞的熟女勾引。老敏的强势未免不是他迷醉在心机婊温柔乡的原因之一。

而我最不想老敏回来的原因，是我太了解，她是个极要面子、自尊心比命重要的人。回来，她要重新买房安家，回原单位上班。欢欢喜喜地去团圆，却归来地如此狼狈。她要面对所有的亲友、同事的质疑和同情，我想对她来说，这远比姐夫精神出轨要难以承受得多。

老敏没有听我的劝，带着孩子领着娘回来了。她回到车站去上班，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孩子上了小学，她把网和闭路电视全部停掉，每天除了上班、做家务，就是陪读。把全部的时间、精力和爱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除了刚回来不久，她让我在电话里教训了一顿那个女人，两年来她都忙于陪孩子周转于各个课外班，很少联系我。而我那时在私立学校当老师也是起早贪黑难得休息。我想她需要很多时间来平复吧。

两年后再见面，我己经辞掉了私校的工作。老敏笑着说:“我现在不是完整的人了。”“什么意思?”“看这儿”她指向自己的胸部，那里有一侧明显地平坦着。冲过去抓住她:“怎么回事？”“乳腺癌，单侧切除。”我的眼泪唰地流下来。“谁告诉你的？谁让你切的?！误诊，一定是误诊，我们去省肿瘤再检查！”她苍白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去过了，确诊。”

我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她才三十五周岁呀，如果五十几岁得这个病，基本上切除后不会转移或复发。可这么年轻，按照医生的经验，最多还有十二年。

姐夫从上次的事情后，再也没和那女人联系过。他低眉顺眼，活像犯了错的受气小媳妇。共抗癌症的这些年里，他给老敏买车、换房，让她每年假期带着孩子去旅游，对她呵护备至，体贴入微。其实他真的是个本质善良单纯的人。谁年轻时不犯点错误呢？有次在市场遇见他，戴着耳机，低头看地，头不抬眼不睁，一脸的凝重。我没有叫住他，这个男人心理上背负的太多、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