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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数、礼、礼物、礼仪之邦

2018-02-04  本文已影响255人  徐小多杭州

逢年过节,人来客往,都讲究个礼数。礼数一词,源于古代一套按名位而分的礼仪等级制度。《左传·庄公十八年》:“王命诸侯,名位不同,礼亦异数。”不如此执行,则为失礼。到了今天,“礼崩乐坏”社会制度和文化秩序有了重大变局。究竟怎样的礼数算是不失礼?各人各有理解,大相径庭。于是乎,在礼的物化和礼的量化上较劲就成绝大多数人行为的必然。

二十年前,省电视台有档栏目。栏目邀请一些所谓的专家,对事先录制的电视短剧展开争锋相对的点评,通过他们的点评,挖掘社会热点和新闻人物背后令人深思的人生感悟。

有一期节目讲到一位经济条件很一般的青年,把准备创业的钱换成了许多礼物,以求炮轰未来丈人,达到允容这门婚事的目的。结果老爷子不领情,青年落得个鸡飞蛋打。现场讨论题目是:这样送礼的做法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那一期节目,电视台叫上了我做点评专家。录制前,编导特意告诉我,现场有个很自以为是的名人,几期节目都滔滔不绝、歪理叠出,无人反驳得赢。这次叫我参加的目的,就是杀杀他的威风,挽回栏目的初衷。

果然题目出来后,“名人”抢先一步发言。他以为,青年是个“狗屁倒灶”的人,给丈人送礼再多也不嫌多,人家可是把女儿都给你了。“名人”话锋一转,提到中国是个礼仪之邦。礼义廉耻,把礼放在第一位。四书五经,把礼当成了经。可见“礼”是泱泱大国的立身之本。为了进一步说明问题,他例举了自己经营的“一亩三分田”,每年花在送上面领导的和关系户的钱都是论万的,因为礼到了,所以才有了他今天“想做啥就做啥”。他还传授经验给大家,送钱不要小气,四位数拿不出手;送东西,定要进口的。人家送一万,你就要送两万。去年送一万,今年就要送两万。

这种把“礼”量化和物化的递增定律,让主持人都有点听不下去了,直接点名让我说。

我上来就问“名人”,什么是礼,什么是物,两者是一回事吗?他回答,我是大老粗,你不要和我咬文嚼字。物就是东西,送人了就成了礼。譬如大彩电,在商店是商品,送领导了就是给领导的“礼物”。

看他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样子,我实在好气好笑,说,你多少也算一方头头,连最起码的“礼”的知识都没有,好意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庭广众之下,恼羞成怒的他一时语噻。

像“名人”一类的,今天还不少。我那天讲的话,现在复述一遍很有必要。

礼,最初为“豊”,是在器皿里放两串贵重的玉。后来因为豊与丰的繁写常混淆,所以加了示(祭桌),写成了“禮”。《周书.微子之命》所说,“统承先王,修其礼物”。“豊”是祭祀祖先、天神的仪典,所用行礼之器,也就是礼物。

微子,名启,是商纣王的庶兄,帝乙的长子。微子启见其兄无德,便隐遁了。商灭后,周成王册命微子为宋国国君。史官记录成王封微子的诰命,叫做《微子之命》。周成王诰命中申告微子,必须遵从旧典,管束臣民,拥戴周王室。在西周,礼和物是杜绝腐败荒淫的必要工具。西周初期因此制定的一整套包括了衣食住行,合乎尊卑等级的礼仪规范,作为了后世指导人们行为的基本准则。

礼,从本意表示对祖先、天神敬意的隆重仪式,到后来扩展了义项,泛指社会交往中的礼貌礼节,礼物也有了相应的调整。礼物成了在社会交往中,传递信息,情感,意愿的一种载体。

礼的第一要务,讲究双向,绝非单方施或受。《礼记·曲礼上》教导我们:“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有往无来,有来无往都是非礼的。有往来也未必一定就有“礼”。有企图的往和利用权势的来是缺了礼数的。我提到的那位“名人”就是企图以礼物换取对方某项利益。简言之,就是不合规矩的钱权交易,这显然是对“礼尚往来”的误读。

礼的第二要务,讲究情谊,无论贵与贱。贞观年间,回纥国使者缅伯高拜见唐王的贡物中有一只白天鹅。在沔阳河边,缅伯高开笼子让白天鹅喝水。谁知天鹅喝足了水,飞上了天!说时迟那时快,缅伯高奋力一扑,总算拔下几根羽毛。他用绸子包好鹅毛,又在绸子上题了一首诗:“天鹅贡唐朝,山重路更遥。沔阳河失宝,回纥情难抛。上奉唐天子,请罪缅伯高,物轻人意重,千里送鹅毛!”后来唐太宗感动于缅伯高的忠诚老实,重重地赏赐了他。

近日看到一篇报道,说是有许多年底返乡的进城务工者,随身带了许多空油漆桶。这空桶,在返乡路上可以储物,可以垫屁股;到家就成了一份受乡亲欢迎的礼物。这些空桶都是务工者平时干活留下的不值一文的废弃物,但是花了时间打理干净,很用心。廉价和实用,使施者送礼心意达成,受者回礼毫无压力。

话回到最前面。今天要讲究的礼数当然和西周时不一样了,最大的区别是颠覆了“礼不下庶人”。“礼”的俗化已成定局。“王命诸侯”以礼乐为核心的等级制度已经转变成了现在凡夫俗子的普遍行为。

“礼”的俗化不可怕,很接地气。它依旧还保持着“礼”的精髓——有往有来、无论贵贱。若泱泱大国推行俗化之礼,仍然称得上礼仪之邦。最怕的是“礼”的庸俗化。当年与我交锋的那位“名人”恰恰就是庸俗界的陈独秀。若庸俗之“礼”大行其道,则礼仪之邦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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