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眉

文|独读徒

你的眉毛

01.

晚上的月亮细弯如眉，清晖满天。这眉毛熟悉得很，它是曾在谁的额颅上，想不起来，但肯定有那个人在，只是躲在角落。天上有蛋青色的云。有云的月夜才叫月夜，要不然月亮太孤单。就像无酒不成席，有酒才热闹。

我又一个人坐在窗前，心里满是凝冻不开的云。我知道，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有这样轻度抑郁的状态，好像他是我的大姨夫，没事总要来捉弄我一次。在我还不是很了解自己的时候，曾经把自己每一次对这种状态的对抗，称之为成长，称之为修炼，称之为成熟，可是，现在，我觉得这是一种幸福。

坐在房子里，眼前有着世俗的一切，花草树木和人来人往。视域里是最多不超过180度的景，人在里面，景在外面，人和景始终都隔着窗户玻璃。这让我想起来在老屋的院庭，那是360度的景，人在景中，景在心里，人在世界自然里头。

同样是数朵淡云一弯清月，人在月亮底下，心里谁都没有，啥都没有，就像周围清澈透亮的空气。人在空气里面，就是空气，人在月光里面，就是月光。

似乎浑身上下都长着眼睛，能看见来自四面八方的风景。背后有微微的风吹来，不用回头，就能从风的气息里面，看见无边无际无穷大的庄稨地，小麦在呼吸，树在招摇，下午的炊烟停在树半腰打盹，草堆在暗自发酵；不用抬头，能知道月亮在头顶，星空里谁还没有睡，夜里做了噩梦惊醒的鸟在咒怨，螽斯在发牢骚，猫儿在呼唤爱情。也不用多动脑子，知道亲人在安睡，遥远的她在安睡，世界在安睡。这一切，让我安心。

02.

我几乎是一个负的人，黯淡无光。靠我太近，什么都会黯淡无光。所以，关于我的过去，一切都黯淡无光。朋友少到几乎没有朋友。可是，我曾经也有过朋友的啊。

有一个人，他说咱们谈谈理想，我说滚蛋。从此我们不再是朋友。是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没理想。

又有一个人，他说咱们谈谈人生，我说滚蛋。从此我们不再是朋友。是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的人生不叫人生。

还有一个人，他说你这样子不得人爱，我把脸一拉，哇啦个哇啦，你不爱有人爱，即是没人爱，也要自爱。

所以到现在，我把这世上的人都活完了，就剩了个我。一个人蜷缩在沙发角上，一米八的块头在一米六的沙发里，都显得空荡荡。

03.

我一直违心地很奇怪着，蚊子为啥不咬我的脸？哪怕是把我的腿叮成菠萝？其实我知道原因，只不过不好意思承认罢了，更不必言明。这也是我到现在还一直好好在的全部原因，没有之一。

说话写字，提到过无数次无数。无数岂能无数，无数必然有数，只是无心去数罢了。这些无数里，藏着我仅有的喜悦安欣。

看着自己的文字后面，缀着同志的淡淡一笔，寥寥数字，心意相通，顿觉神清气爽。隔着屏幕，我都能哈哈哈地不禁笑出了声音。会意而爽朗的笑分为两种，一口白牙地笑和满口黑牙地笑，我属于后者。

碰到好的文字，总是能让自己不自觉挺直腰背，豪气干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多读书要努力；或者是放下茶杯，对着茶几啐出半嘴的茶渣，恶狠狠地赞句，真TMD绝了。

还有的，就让我感到，天底下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与我心心相印。她就像个镊子，总能夹住我心思的小尾巴儿，逃不掉，就不想逃。

04.

枯坐伤神，再晚，也有走出去的冲动。不如散步，不如跳舞。外面有风，我心里空荡荡的，风一吹，都能听见空隙里的啸叫。那隔着两栋楼以外的天地，就该是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可是我不愿意再往前迈半步，只想缩在黑乎乎的角落，一个人带着狗散步。

越是孤独的人，越怕孤独。越是热闹的人，越爱热闹。我的脑子在风里面不停地写字，大风起的时候，一晃神，纸片飞了一地，再也拾不起来。于是眼前和脑子里一片凌乱，不知道写了还是没写。

我对着狗喊了一声：回家。他朝家的方向，快乐地一跳一跳地奔跑去。这样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