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香
今日腊八。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这是每一个孩子童年都曾唱过的歌谣。腊月,是孩子们最爱的日子。不仅放了假,不用上学,而且为过年而准备的瓜子花生果脯糖块,可以一刻不闲地犒劳着嘴巴。
而这所有的甜蜜,便由一碗腊八粥拉开序幕。
我小时,同表弟表妹四五个都在姥姥家长大,吃喝拉撒都是姥姥、姥爷张罗。
姥姥不擅长做面食,但煮粥却是一绝。进了腊月,每天吃过晚饭,姥姥就开始准备煮腊八粥用的各种配料。腊八粥得用上各色的米豆杂粮,需要几天的准备。
装花生的口袋拿出来,在簸箕中倒上半袋子,挑个儿大饱满的,剥上一大碗花生仁,红通通的。红小豆和绿豆也倒出来,把粒瘪或者有虫蛀过的挑出来,放到不同的碗中备用。
五谷杂粮芝麻稍微费些事儿,需要炒一下。吹去碎叶和尘土的黑芝麻,放在锅中,开小火,也不放油,随着温度慢慢升高,芝麻的香味也逐渐散发出来,漂浮在空气中,勾起了肚中的“馋虫”,直引得我们个个都往厨房跑。趁姥姥不注意,也不怕烫,伸手捏一摄放嘴里,一嚼,真香啊!姥姥拿着铲子,故作生气地追出来,我们便嬉闹着一轰而散。
腊八粥中最费功夫的,当属麦仁了。麦仁,就是脱了表皮的干小麦,煮粥的时候放一些,粥里增加了小麦香,吃起来也有嚼头。农村每家都有一个石臼,约么小腿那么高的圆柱石,凿成圆底盆状,配上像碗一样大的石锤。麦仁的皮就要在这石臼中,用力气捣掉。
石臼姥姥先把麦粒洗干净,放在簸箕中晾干水分。接着倒入石臼中,右手提起石锤,一下下向臼中的麦粒砸去。同时还要在右手提起锤的间隙,用左手在石臼中抄拌一下,让麦皮脱得更均匀。不一会儿,姥姥的鼻尖上就渗出了汗水,动作也慢了下来,时不时需要活动一下累酸了的胳膊。
我和表弟表妹们便争抢上来,帮姥姥捣麦仁。姥姥怕重重的石锤砸了我们的手,硬是不让,而是自己歇一歇再继续。表妹拿了手巾给姥姥擦擦汗,表弟说长大了一定要发明一个捣麦仁的机器,让姥姥不用再这么辛苦。姥姥笑着说:“等你们长大,我就老了,享不上你们的福了。”
大约一个小时,麦仁才终于捣好了。有了麦仁,这腊八粥的配料终于算是全了。
麦仁腊八这天,天不亮姥姥就起来了。柴火大锅添足了水,将泡了一夜的花生、红小豆、绿豆伴着芝麻、麦仁、大米下到锅中,再放上十几颗门前枣树结的大红枣,扔上几块冰糖疙瘩,点了火慢慢熬。
熬腊八粥的火候,要细致又恰到好处,火太小,粮食的香味激发不出;火太大又容易糊锅,一旦有了糊味,这一锅粥就失败了,任你再有一双巧手也回天乏术了。
姥姥边照看灶底的火,又要不时掀开锅盖搅拌。慢慢地,粥变得粘稠了,锅中“咕嘟咕嘟”地冒起泡。
直熬上两个多小时,杂粮的香味、枣香味、芝麻香味,缠绕着,拥抱着,飘入院子中,又通过门的缝隙,钻入我们的鼻孔,把我们从睡梦中唤醒。
腊八粥终于好了,姥姥开始盛粥,所有的孩子都坐不住了,跳着脚端过来,草草地吹两下便喝上一口。顿时,大米的粘稠、豆子的软糯、红枣的香甜、麦仁的韧弹……全都混合在一起,愉悦着口中每一个味蕾,那一刻,数日的盼望和期待,全部得到了满足!
这样的腊八粥,也不用配什么其他菜。简单地就着青红椒拌着的咸菜丝,就可以吃上满满的两大碗。
腊八粥就在我们沉浸在腊八粥的美味中时,姥姥先端着碗出了门,把门前的五棵枣树,各抹了几勺。姥姥说,腊八粥喂了枣树,来年才会有枣吃。
就这样,姥姥做的腊八粥一直陪伴我的整个童年时代。中学以后,到外地读书,虽然也喝过了不同地方的腊八粥,但再也寻不回儿时的味道。
去年腊八回老家,姥姥又要张罗着做腊八粥。我坚持不让,说:“现在超市里都有卖腊八粥的杂粮,各种料全都配好的,回家直接煮就行,你不用再那么麻烦了。”
姥姥拗不过我,迟疑了一下,又佝偻地坐回到沙发里。她老了,头上已满是白发,再也捣不动麦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