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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

2023-05-13  本文已影响0人  更改回忆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他抱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瘫坐在人群中间默声哭泣。

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什么,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吵闹声在人群中不断地生根发芽,带头的一位大哥扬言要把他的家给拆了,说着便开始动手。有一个人不再胆怯,一群人便不再胆怯。一群人接二连三地冲了进去,剩下的二三个,是看戏的。

而我,便是这看戏的其中一员。

在他的泪水包裹下,他的面目显得十分狰狞。

愤懑加持着喧闹声,人们的破口大骂远远就能听见。我看着从房子上扒拉下来的几块砖重重地摔在了打扫干净的院坝。在一行人的摔打下,竟从房屋里翻出一条腿。翻出腿的那人被吓得不轻,一下将腿扔入门外,落在了我的脚边。我清楚地看见那条腿上还有几排牙印,半露出的腿骨让人不寒而栗。众人更加气愤,不到几秒钟,他的身边又站满了人。

“还有些尸体呢?”这是带头的那位大哥的声音,也是这具尸首的儿子。

他瘫坐在地上,不作声,只是把手里的头抱得更紧了。那双眼睛就死死地瞪着他的下巴。

村子的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本该安静的世界又被他们的吵闹声淹没。

我就静静地看着他,那个本该老实的他。他不作声,仿佛周围的喧闹声和他无关。

前几日,他还是村头那个屠宰场里卖肉的憨厚大哥……

那群人的眼睛发红,就像一群嗷嗷待哺的狼。这时候,我才感受到我已经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今夜没有风,也没有云,头顶上只有一轮孤寞的圆月。那轮孤月反射的太阳光线落在了这群人的身上,仿佛,这与白昼无异。

这群狼,就在月亮的脚下嚎叫。

我身旁有一个中年男人,缺了一条腿,他将自己半个身体倚在那已经被磨得光滑的拐杖上,侧身问我。

“他杀了人。”

“没错。”

“尸体呢?”

“没有完整的……”

“分尸了。”

“……”

我没有作声。中年男人看着这群人,他的眼神仿佛流露出久违的期待。

“大概是饿了。”

“他……吃了人……”

我有些惊愕,诧异地看着男人。

“你看见了?”

“不,我没有。”

……

“但我看见了牙印。”

“……你不该来这儿的。”

“可是我看见了。”

“我知道,我也看见了。”

……

“不,你没看见。”

“不,我看见了。”

我没有再与男人辩驳,只是看着还在嚷嚷的人群。那个大哥,那个失去母亲的大哥,并没有凸显出什么丧失母亲的悲痛,反而一直询问剩下的尸体在哪里。

瘫坐在地上的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饿了……”

然后很分明地,我看见他手里的头颅被他死死地抓住,像是在护食一般。

那颗头颅的脸已经被他抓得变形了,扭曲的面目让人觉得害怕。

人群更加躁动,火红的怒色在他们眼中燃烧。

这份怒色是什么,源于什么,我好像看不清楚了。

他们抬起他,走向村头的屠宰场……

村头的屠宰场,不仅是他卖肉的,赖以生存的地方,还是他的另一个家……

“这样,算不算是回家呢?”我的心里竟然发出这样的疑问。

那些人渐渐没了怒骂,但刚才喧闹声貌似没有褪去,像是火把一样灼烧着这村子里的真实。

吃人。

这与白昼无异,在晚上吃人,等同于光明正大。

接而取代的是人们的欢呼声,欢呼雀跃的声响飞溅在这个已经漆黑的村子里,人们举起手中抢夺烧杀的工具,好像是在过新年。

那些高举的工具,像是春节晚会上表演的舞具。

当人群路过我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人心最暗处的地方本就不需要别人来探知。”

他的眼睛已经不是血丝,全是红得让人害怕的血液。他盯着我,那双眼睛里透露的东西让我不知怎么描述。

但我看见,那颗头颅还被他死死拽住不放。

我对于眼前的现象,有些陌生。我们不是已经脱离了原始社会了吗?

我们不是脱离了原始社会,甚至脱离了那远古的农耕社会吗?原始社会会不会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太遥远了呢?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演变成了现在这般?

杀人如麻……或许,换作吃人二字会更好一些。

“你不跟去看看吗?”男人忽然对我说。

“我……”还在神游的我,赶紧收回思绪,本来是想回答些什么的。

可男人并未听我回答,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欢呼的人群,去往村头的屠宰场了。我大概已经知道了男人的腿是怎么丢失的。

男人空荡荡的裤腿被月光撕裂,扔在了我的脚边。

或许,在某个漆黑的夜晚,月色打在堂内,那晚和白昼无异,男人也饿了……

所以,他确实看见了,看得清楚,看得仔细……

我并没有跟去,我明白,我应该离开这里的,准确来说,我害怕这样的景观。

我开始奔跑,可以说,是漫无目的地跑。直到身后的欢呼声不再传来讯息时,我才晃晃悠悠地停下来。

我不敢回头去看,仿佛下一个待宰的羔羊就是我,那些眼睛都是欲望和血丝的人,不会同情我,更不会放过机会让我生还。背后不禁开始发凉,犹如有冷风吹过。

村外的树林里很黑,犹如被人泼了墨汁般黑,但比起村子里那些灯火辉煌,这里的无尽黑暗却让我感到更加安心。

我的喘息声在耳边奏响了交响乐,我很累,当然不愿听见身体透支力量的哀怨声,但我更不愿听到那群人欢呼雀跃的声音。我不知道跑了多远,反正好像很远,可是又给我一种离他们还很近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说不上是错觉。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从山头一跃而起,我才发现,已经白天了。昨晚的事犹如一场梦,我回头看看那座村子,仿佛一切恢复了正常。

村里的烟囱升起了袅袅炊烟,在村子的上方营造成了如梦似幻的仙境,仿佛这座村子是什么世外桃源。

那些本该凶神恶煞的人们,却变得和蔼可亲,那位叫嚣的大哥,脸上却露出了弥足灿烂的笑容。可我却不寒而栗。

昨夜,他还是那个对自己母亲不管不顾的吃人的……牲畜?

是的,我又出现在了村子。对于我是怎么回到村子里的,那段摸索回来的记忆已经被恐惧遗忘。

或许,我回来还有个原因。就是,这里是我的家……

我遇到的所有人都热情地给我打招呼,这让我不禁认为昨晚的事是一场梦。可我也分明看见了他们嘴角黑红的不明物,那是血吗?

我在村子里游荡着,我本来是想回家的。

可是不知不觉走到他的房子面前。

他的房屋确实倒塌了,我又开始认为自己没有做梦。那个吃人的画面就是在这里滋生的,村头那个屠宰场也不是杀畜牲的。

不,或许是。

他,永远安睡在了自己的家……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瘫坐过的地方,没有理论的思想驻留在他坐过的地方……

昨晚的男人出现了。

“你不该来这里的。”

熟悉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来到我患得患失的脑海里,我明白,是那个男人。

“可是我住在这里。”我还有些懵。

“这里没人认识你。”

“不,有的。”

“不,这里谁也不认识谁。”

男人像是在给我传递着什么信息。

“这是怎么回事?”

“天黑了。”

“天黑会发生什么?”

“天黑了,谁都不认识谁。谁都不能吃独食。”

……

我没再说话,我想我明白了。我认为我应该离开这里。我往村口走,我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村头的那个屠宰场还屹立不倒。

“不,你走不出去的。”身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不!我会!”

我回头看向他,心里一惊。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里溢出了鲜血。

“你不会。你和我们一样。”

“不,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吃人。”

“你是这里的人。”

“不,我不是。”

“你是。”

“可你说我不该来这里……我不是……”

“不,你只是不该来这里。但是你是这里的人。我们就是你,你就是我们。”

我看见男人的表情已经十分狰狞,就像那群人一样,和他也一样。

“人心最暗处的地方本就不需要别人来探知。”他的话突然涌上心头,我大概是低估了人的欲望,他们在面对欲望时,都一样。

“可……”

我还是想要与男人辩解几分,至少我不吃人。

“你会是我们。”

男人转身走了。

下雨了。一些凹陷的地面堆积了水,我竟然在里面看见了他们吃人的模样。

也仿佛,他抱着那颗头颅的模样也在水里荡漾……

这个我们建立起来的,庞大的文明,在几万年前,也曾经是一片荒芜。我们进化的不是身体,而是兽性。

或许在那个法律不完善的,古老的社会,如果不加以约束,人们的兽性将不再克制。

而在如今的规则下,我们的兽性也被强制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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