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姐
今生有大姐,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因父亲体弱多病,弟妹多,大姐只读小学就辍学了。大姐文化不高,但在我们的心目中,大姐贤慧与博爱的品性,却是我们心向往之的境界。
大姐对我恩重如山。我是大姐带大的。大姐读书时还要背着我上学,课间就在学校厨房里喂我吃羹(米糊),其艰辛可想而知。这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大姐出嫁时,我还幼小,妈妈说:“大姐要嫁了!”我抓住妈妈的胳臂不断地摇动,哭着恳求说:“大姐不要嫁!不要嫁!”第二天一觉醒来,大姐已经走了,我呆呆的,心里涌起一种失落的悲凉。
那年,我高考总分上了本科线,但英语专业分未达要求,没被录取。家庭经济困难,父亲很无奈地对我说:“去下洋农械厂当学徒吧。”我既无经济能力,又无社会经验,只能沉默不语。就在这时,大姐来了。她很坚决地对父母说:“自己的人又不是读不懂。回去复读!”父亲听完,一言不发。过了几天,大概是大姐的话,父亲觉得有理,才决定让我复读。大姐的一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第二年,我上了本科线,却录取到师专就读。大姐常捎钱捎物给我。有一天,我收到姐夫的信,读了非常感动。姐夫在信中说:你大姐温柔贤慧,是位好妻子。能够娶到你大姐是我一生最大的福气。我正在复习。我应该好好向你学习,争取考上师范学校……姐夫在信中这么直接称赞大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直到今天信的内容我仍然印象深刻。不知是不是大姐的爱感动了姐夫,第二年姐夫果然考上了龙岩师范学校民师班。
有一年假期,我到大姐家玩。她的公公坐在桌旁,很诚恳地对我说:“啧啧,这样的媳妇世上难寻啊!啧啧。”他好像是在问我,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并且自我陶醉地“啧啧”咂嘴。我感到很惊讶,我当时想大姐真的有这么好吗?说实话,我从未碰过一个公公这样夸赞媳妇的。大姐是把公公当作父亲一样来看待的。每天早晨,大姐为公公用开水冲好鸡蛋羹,放在他的桌上。她知道公公喜欢小酌,三餐在饭桌上为他摆好酒杯、白酒。每天为公公收好叠好衣服。诸如此类的关爱细节,数不胜数……
大姐当过生产队长,但没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只是她心中有爱,朴朴素素地存好心说好话做好事,深受乡邻敬爱。 一位娘家的小学老师,调到大姐的村小学里教书。大姐时常送些青菜给他。他逢人便夸:还没见过这样好的娘家大细姑呐……
大姐与姐夫伉俪情深,如影随形。姐夫多才多艺,美术、音乐、体育、语数皆精,曾任小学校长,尤其是身体健壮,几乎从不生病,是纤弱的大姐的依靠。
不料,退休后的姐夫罹患不治之症,瞅着姐夫放化疗后的痛苦,大姐当面温言劝慰,细心照料;背后却寝食不安,边吃饭边流泪……姐夫病情恶化,大姐轻抚着他的浮脸,宽慰道:“大家都这样敬重你,你的一生很值……”姐夫细声道:唉,还没有尽孝啊,岳母还在。大姐一听,泪如雨下。姐夫病逝后,大姐一脸憔悴。思夫憾语,情何以堪?
我在乡下买房后,准备在春节前入住。大姐非常高兴,塞给我二千元,说:“这是大姐的一点心意。”我坚决不收,说:“大姐,我有钱,你留着用。”大姐将钱硬塞回给我,说:“大姐的心意,人家有钱的还给二万呢?”我一时语塞,感动得鼻子发酸。
然后,大姐又在几个房间里转悠,邀女儿去上街。不一会,细心的大姐居然给买回了床单、刀鞘、纸屑桶、牙签罐等。我的内心如一汪湖水漾起阵阵温暖而幸福的涟漪。大姐呀,弟弟已年过半百了啊。
如果还有来生,我不知是否该做大姐的弟弟?做,我不忍您的辛苦;不做,又舍不得这种幸福。抑或让我来做您的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