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碧鸡”牌坊的灯火通明

2021-06-27  本文已影响0人  老孙头_496e
昆明“金马”牌坊的夜景

刚跨世纪的2000年元月,云南呈贡传来鸿雁,邀请我代表贵阳亲人,于年初三,到呈贡参加孙氏族人纪念先祖的联谊会。

这是建国后呈贡、昆明孙氏第一次邀请省外族人的盛会!

而1999年昆明举办“世界园艺博览会”,是中国争取到的第一个“世博”盛会。我没有赶上,现在去该为时不晚。

于是我携妻、女去了。

用一天时间饱览世博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翌日直抵呈贡太平关——那是云南孙氏一支的发祥地。

小镇中一个高墙四围的古院落里,前方祠堂内隐隐透出供奉的香烛和牌位,不断有人躬身虔心进出。院前联谊会已经开始,上百男女老幼散座于四周,院前一长者正举着一幅旧迹斑斑的古画数列着孙氏先祖。

一位长者正在数列着孙氏先祖

我的出现转移了大伙目光,一问,全场沸腾起来,贵阳的孙惟宏来了。顷刻间,又是掌声又是握手又是敬烟又是上茶的,然后把我们拥到前面。这种素未谋面的陌生感在相通的血脉里立刻融化成暖于心底的亲情,让我有些飘飘然了。激动的我接过话筒,代表贵阳的十几个长辈、几十个兄弟姊妹和几十个儿孙小辈,向大家问好, 又掏心掏肺对他们的殷切邀请表示衷心感谢,说得连父亲在我临行前再三叮嘱先要祭祖、然后捐赠的礼仪也忘得一干二净。

之后的会议就因我的到来冲散了正儿八经议程,变成了五个一堆,十个一伙的小聚。我们从祠堂出来后,也被“肢解”了,晓玲和女儿被几个姨妈拉去窜门,我被围在十来个老少爷儿们中间,一排辈,都是我父亲“家”字辈以上的。他们更关心贵阳孙清彦后人的情况,我平静了些,尽所知一一介绍。都好了,每个家庭经过历次运动的风吹雨打,都挺过来了。他们也一样。民国时期,三地亲人时不时还有些走动,以后因各家的不幸遭遇,相互间已不便往来直至杳无音信。那不堪回首往事,无不扼腕感慨。

话题转到呈贡孙氏,我从他们争相显摆列祖列宗的荣耀中总算厘清这支孙氏的来历:先祖来自“江东孙氏”,世居顺天府(今南京)高石坎柳树湾,明朝初年的族人随傅友德和沐英征讨云南、后屯军于滇地繁衍下来。进入清代,先祖孙存仁被派呈贡太平关百户所,其孙孙文字汉峰号为章,自幼酷诗文书画,小有成就。康熙55年举家迁居至省城昆明西郊菱角塘,便取号“菱塘居士”。由此这支孙氏在呈贡、昆明开始活跃于文坛。

这就对上了,我记起老爹(云南对祖父的称谓)孙竹孙写下的一段文:余家自远祖菱塘居士以诗文书画显于滇,其后笔墨之道蝉联不绝。先高祖茹川公工八分行草善山水,先叔曾祖铁州于诗文书画尤称精绝,名震一时。嗣为先祖竹雅公,诗文而外,书则汉晋唐宋,真草隶篆,画则山水花竹,人物禽鸟,集古贤之传灯,开后学之门径,殆所谓数世之积习而毓秀于一人耶!

竹雅孙清彦便是呈贡、昆明和我们贵阳族人公认“集古贤之传灯,开后学之门径”的诗文书画大家!

老人们无不抱拳颔首皆称是。在八仙桌上举杯齐眉之际还意犹未尽:有马如龙提督请孙铸榜书,铁州公楷书“大观楼”传世故事;有孙钟之子孙清彦、孙清士皆赴省外出任知府之荣光;有孙清彦家屋八弟兄,皆长丹青,书香门第,享誉滇南的美谈。

一个叫孙家云长辈问我:“你提到的孙竹孙,也是画家吧?”

“他是孙竹雅的孙,我的老爹,叫孙嗣煃,‘竹孙’是号,秉承竹雅诗文书画遗风,故号竹孙。他得祖上文墨,独树一帜,在贵阳也很有成就。”

孙家云说:“我们这边后辈中也有善书画的,这就叫家学渊源,悠久绵长。”

大伙又称是。长辈又问:“你从昆明过来,去看了‘金马’‘碧鸡’牌坊没有?”

小时候我老爹就讲过那牌坊上的字是高祖孙清彦写的了,但70年代我来昆明参观全国美展时想去看,却没有了:“不是‘破四旧’给毁了?”

民国时期的“金马”“碧鸡”牌坊”

“你晓不得?现在重修了!是昆明获得世博会申办权后,决定改造老城,盛会前夕,在正义路和金碧路的交叉处,又重新竖起了象征昆明吉祥的‘金马’‘碧鸡’牌坊。”孙家云显然是个“昆明通”。

让我喜出望外,定要去看!

牌坊,是中华特色建筑文化,它滥觞于汉阙,成熟于唐宋,明清已登峰造极。这种门洞式建筑显示了家族的功名、忠孝、贞洁的传世,各朝各代经久不衰。我的长辈们把“金马”“碧鸡”牌坊的立意讲得与众不同,其大气高远得多。它虽建于距今400多年前,但传说早在西汉就已流传。数种传说最终都汇集成金马、碧鸡(孔雀)的涅槃而使昆明成为神奇的福地。于是明宣德年间,闹市街头,人们把美好的非物质文化传说立成永垂的牌坊。从此昆明因它的福荫而人民安居乐业,百业兴旺。然而进入清代,顺治14年和咸丰7年,牌坊两毁于战乱。光绪10年,云贵总督岑毓英主持重建二坊。时,已定居贵阳的孙清彦书画已名扬滇黔,知清彦正回滇省亲,皆荐他书写二坊坊眼,岑毓英首肯,派人前请,清彦欣然秉笔。使“金马”“碧鸡”牌坊重现,巍然屹立。此牌坊历来有“滇之构建,斯为最著。”的评价。

1966年,“金马”“碧鸡”牌坊又遭拆除。几十年后公布的“破四旧”时被毁的全国重点文物建筑清单中,此二牌坊赫然在列。

现在,昆明再次重建“金马”“碧鸡”牌坊,是民心所向,盛世之举!

    第二天,几个长辈带我们到修葺一新的“金碧广场”。和熙的阳光明媚光耀,东西方相对而立的“金马”“碧鸡”牌坊更是金碧辉煌。它高12米,宽18米,形制是三间四柱三楼,每柱有“夹杆石”牢牢包住,三楼飞檐翘起,显得雄伟、庄严、古朴。两牌坊正上方的”坊眼处,各有阴刻的行书“金马”“碧鸡”,字迹清秀而典雅,有画龙点睛之妙。牌坊与周围的高大建筑相互映衬,相得益彰。让人既感到这个城市历史文化的厚重,又领略了它国际化大都市的现代文明。

长辈们带我去拜谒1999年重新竖起的牌坊

牌坊的一侧,是一块横着的红花岗岩石刻《重修金马、碧鸡牌坊记》,上面铭刻着一段:“匾额‘金马’、‘碧鸡’坊名,沿用呈贡孙清彦原书字迹复制,妥贴金箔;上下之款,仍落旧题。旨求重建如初,再现昔日景观。”

啊!时代终于承认了历史文化的价值,承认了那书写者孙清彦滇黔书画名人的价值!

我仰望牌坊,那雄伟的英姿与曾经的传说如同形体与灵魂的交织而变得有了生命,它护佑着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惠顾着这里的人民。我凝望高祖的墨迹,同样有形与魂融为一体的生命,它以文雅清风抚慰着我的心灵,嘱咐着我,秉“竹”而行,翰墨留香。

一切都仿佛是冥冥中的昭示,回贵阳后,我用更多精力去挖掘家族文化宝库,探究孙清彦、孙竹孙遗留世间的诗文书画,从中寻觅家族德艺双馨的品质。2003年,我那篇《黔灵山“虎”字揭秘》一文在《贵阳晚报》“文史角”整版登载,该文考证了黔灵山“虎”字不是落款者赵德昌所书,而是随赵由滇进黔的幕僚孙清彦为他“捉刀”。此结论引起书法、文史界广泛关注。

2004年,《贵州电视台》“发现贵州”栏目组记者张绪发对“揭秘”一文颇感兴趣,联系上我,想去“发现”这位享誉滇黔的历史文化名人。我们研究了拍摄提纲,选择了拍摄重点。

我带《贵州电视台》“发现贵州”橙目组在牌坊前拍摄

深秋,我随摄制组到昆明又一次见到了“金马”“碧鸡”牌坊,光彩依旧;也见到闻讯赶来的孙家云,亲和矍铄。广场上来往行人,行色安然,漫步其下,人文底蕴,积厚流光。长辈向记者讲述着牌坊的故事,记者用心拍摄出它的英姿。孙家云告诉我,自从立了牌坊以后,呈贡、昆明的孙氏后人都把这里作为一个拜谒先祖的圣地,来吮吸那几百年孙氏家族一脉相承的文墨书香,从中得到教益和启迪。长辈说得我很羡慕,又像对我有弦外之音。

回筑后,栏目组综合所有素材,精编成6集专题片,每集5分钟。从2005年3月18日起,每天在“发现贵州”节目里播出一集,连续6天热播。

从那以后,贵阳孙氏族人到昆明,都要到“金马”“碧鸡”牌坊前留个影,那是一种景仰、缅怀和感悟。

时光荏苒,一晃就到2019年。为纪念竹雅孙清彦诞辰200周年,我与同辈的惟谦、惟寅、惟奇、薛扬、望书等决定做四件事:收集孙竹雅、孙竹孙遗存珍品出一本《孙竹雅  孙竹孙书画作品集》;自办一个《孙竹雅、孙竹孙书画作品展》;与省文史馆联合举办“孙清彦书画艺术研讨会”;邀请贵阳孙氏后人参加“承前启后、诗竹留香”交流会,让我们的子孙辈走到前台,交流书香传承。

在收集画册珍品时,清彦公那“金马”“碧鸡”牌坊手迹是少不了的,但希望有一张最新的、字迹清晰照片。       

外甥姜任飞主动请缨,带着妻子儿女专程前往昆明。到时已是夜晚,他们用数码相机拍了牌坊的夜照发来。我扒大手机荧屏,夜幕下,那“金马”“碧鸡”牌坊更是灯火通明,周身焕流光溢彩、大雅雍容。那形与魂的生命体像慈祥的老人,笑迎着他们的到来。

他媳妇接着发来一段视频:见任飞指着牌坊上的字,深情地对刚上学的子女说:“记住啊,这‘金马’‘碧鸡’的字,是我家的老祖公的老祖公写的,多好!”

灯火通明的“金马”“碧鸡”牌坊

看着牌坊的灯火通明,我只寄望它生生不息。心想,到举办活动那时,该“家祭勿忘告乃翁”吧。

              写于2021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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