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精神院(外)抗抑郁(96~100)
【说在前面】
近日不知缘何,总是梦回病院,回忆起一些快乐又细碎的生活琐事,包括吃穿、条规、治疗、费用等等。
因从未曾在《我在精神病院抗抑郁》正文里提及,但有很多病友私信来询问,在这里补充几点,谨供参考。
96.【人影】
我说过,我是被骗进病院的。
那扇紧锁的大门一开一闭,我就从外头,站到了里头,看到病院走廊两边的每个房间,都探出了一个探索式的人影。
整条走廊幽暗又压抑,唯一的光亮懒洋洋地挂在尽头的窗户上,一副根本不屑来到这里的样子。因此,每个人都是背光站着,完全看不清脸。但你就能感觉到每个人都在盯着你,看着热闹,攫取着病院里难得的“新气象”。
像17世纪住着吸血鬼的英国古堡,你扶着积灰的檐廊走上二楼,看到一条幽深阴晦的长廊,像《闪灵》里小男孩轮子底下的走道那么长,你随便挪动一步,就会被某个幽魂绊倒,然后抬头就看见有个人头倒挂在天花板上死死盯着你。
——就是这种吊诡的感觉。
97.【病服】
走进病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改头换面”,脱掉自己的衣服,换上护士分发的病服,像是寓示着你要卸下自己原来的身份,只记住自己是个病人就好。
由于刚入院的病人病况往往比较严重,多数人不愿面对自己住进精神病院的事实,所以对病院本身也比较抵触,反正每个人面对病服病裤的时候,都是一副“我拒绝”的表情。
直到医生、护士、护工、保安、管理人员一个接一个地监视你、审查你、催促你,你才拖拖拉拉、不情不愿地终于套进去一个裤腿。你能感觉自己就像烧烤架上的一串鸡腿,带着白帽子的新疆小伙热情地扇着扇子,催着你自己转转圈,以便受热均匀更好入味。
而我相信,在换装前的一秒钟,每个人都还在贼心不死地筹谋自己的“越狱大计”。就像我,当白日妄想般地想着:我跑出去以后,这套衣服要邮寄回来吗?
98.【犯规】
后来,病服渐渐穿习惯了,就发现病服就像校服一样,校服是一麻袋罩住了你整个青春,病服是一囫囵钳制了你那一段人生。
虽然病号服颜色还算亮眼,但不知怎么,总是透露出一股虚弱和苍白,不过所幸,和在校园里一样,在病院里至少少了衣服搭配的烦恼。
反正无论穿什么,也要被病服遮掩,病院里的穿衣时尚,也和学校里的小心思一样,无非就是为了显露脚踝卷卷裤腿、毛衣好看就把衣服敞开、或者索性把衣服脱下扎在腰际。
——是一种小心翼翼地犯规,原则边界的放肆,逡巡在逾矩不逾矩之间。
99.【码数】
病服分大小号,但谁都无所谓合不合身,刚入院时,我穿的那套L码的长裤腿,让我简直把病院走廊的地面都拖了个干净。
但负责换洗、分发病服的护工阿姨估计是个强迫症,始终坚持着“对号入座”的准则。
有一次我洗完澡,她怎么都找不到S的病号服,我随便抽了件M的就跑了,她竟然特意跑到我病房,来呼唤我换S号,
亲眼看我穿上后,心满意足地说“你看!我说S合身吧!合身就好看啦!合身就是好看呀!”
她不停念叨着“好看”,那真挚热忱的目光,让我自己都差点相信,穿上病服的我简直走在了时尚的尖端。
100.【洗浴】
很多人问我病院里的吃穿住行,但我想说的是病院里的洗浴问题。
因为“洗澡不是你想洗,想洗就能洗”。我们对每一天都没有期待,但到了周二心里还是会泛起些许波澜,因为周二可以洗澡。
整个病院只有一个澡堂,周一男生洗,周二女生洗,洗澡时间只有短短的固定时间。所以,女人们每次到了周二,都整装待发,只要洗澡广播一响,就立马兵荒马乱,像一群冲向饭堂抢剩菜的大妈。
澡堂是豪放的公共澡堂,只有6个水龙头,经常故障,没有热水也是常事,而且封闭性不好,制度上也不允许澡堂锁门,分发换洗病服的阿姨会在门口看守,一旦有人锁了门就“哐哐哐”地敲门,要求病人开门,后来,她直接就把脏衣服卡在门缝间,形成一条窄窄的缝隙。
通过这条缝隙,多少可以窥见澡堂里的些许情况,为了避免暴露,每个女人都战战兢兢又手脚麻利地躲在角落脱衣服、换衣服。
但病院里的男士还是很绅士的,不会在这方面占女人们便宜,虽然自己常常穿着棉毛裤、光着膀子在走廊各种晃荡,但每次经过澡堂都会撇头疾行而过。
更何况,食色性也。我们这些对食物都失去兴趣的病人,对色字头上那把刀,便更是兴趣索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