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2021-11-17  本文已影响0人  宝姐姐_296f

我的母亲和兴婷妈妈一样,兄弟姐妹六人,不同的是她排行老五,上面有大哥、大姐、二哥、二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兄弟姐妹间年龄差距不小,所以她与二哥和弟弟的关系最为亲近。这两个舅舅也是我打小最喜欢的(这是后话,暂且不表)。母亲从小个性跳脱,无拘无束,加之上面有哥哥姐姐们罩着,从小玩到大,没吃过什么大苦。

听她叙述小时候的故事,很多快乐。最不靠谱的是逃学~被父亲从后面追,满街跑,老爷子实在追不上,扔鞋子砸!后来有没有被用鞋子抽身体某个部位,那时候我还小,没顾得上问。反正她从此名正言顺地不再念书了。母亲因此只有小学五年级的文化,结婚嫁给文化水平高出她一头多的老爸,每每提起,总感到遗憾。

不过,退学后母亲把她的活泼好动天性发挥到极致,和父亲、哥哥们学习吹拉弹,唱歌跳舞,参加生产队和公社组织的文艺汇演,走遍十里八乡。青少年时代倒也活得很是欢快。

日月两盏 灯天地一台戏

说起来这一爱好,得夸夸外公他们上一辈的基因。那时节,外公伙同自己本家七兄弟一起闯关东,从山东横渡大海、翻山越岭来到东北黑土地,入赘到外婆家。外婆自小体弱多病,加之生了一群娃子,常年病病怏怏。一家十几口子人,怎么活?迫于生存压力,外公只好挑着货郎扁担从哈尔滨城批发点杂货,徒步几百里地回到村里。走遍十里八乡吆喝兜售。边兜售边拜师学艺,刻苦努力加上老家山东祖传的文艺细胞。七八年后,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每逢农闲时节,唱大鼓书,拉二胡,吹唢呐,讲评书,忙得不亦乐乎。密密匝匝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把他团团围住,真个成了那个时代令人瞩目的欢乐源泉。

2000年回老家探望大舅,表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回忆往事,公认泼辣勇敢的二姐(新闻系毕业)乐呵呵地回忆说:“那时节,外公在里屋演,我在外间模仿,站在窗台上演给其它站在院子里进不去屋的小孩儿大人看。”

二舅和老舅受外公影响也很深,有空就爱吹拉弹唱和写写画画。尤其是二舅,堪称那个时代文艺的青年之典范,二胡、口琴、唢呐都可以来来,我最喜欢听他边拉二胡“洪湖赤卫队”、“铁道游击队”等歌曲,悠扬婉转,画面感扑面而来。

二舅口才好,文笔亦好。被推举为团支部书记,更是意气风发,带动他同班包括我老爸在内的几位同学一起参加全国串联,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作为红卫兵优秀代表还在天安门接受了毛主席的接见。返乡后,顺势把这轰轰烈烈的火焰传递给我妈,鼓动她嫁给了我的老爸。

其实,那时节我外公不满意这门亲事,因为我爸自小父母离异,爷爷娶了新妇后,父亲和他弟弟立马儿被扫地出门,从大城市送回了乡下爷爷家。

他家太穷了。穷成什么样呢?用妈妈的话就是“上无寸瓦,下无片地,身无立锥之地。”、“寸草全无,一根毛刺儿都没有”。

父亲回忆:因为他是长子长孙,老一辈人讲究“老儿子、大孙子,爷爷奶奶命根子”,骨血不能断,坚决不同意他随母改嫁。后来,爷爷每月寄回老家一笔生活费,爷爷奶奶安排儿子媳妇父亲的婶母们轮流照顾兄弟俩。父亲长到18岁,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叔叔们分家,他没地方呆,只好自立门户。哥俩身无分文,冰天雪地里租住在一个四面透风,东倒西歪的破房子里。冬天太冷了,为了保温,他们哥俩挤在一起,带着帽子蒙着被子睡。清晨在哈气成冰的冰碴中苏醒过来。母亲嫁给父亲后状况逐步得到改善。她回忆,那时父亲和二叔的棉裤破得露棉花,可屁股上又没棉花。母亲一看这可不行,马上用带来的布料做了两条新棉裤。二叔穿上新棉衣,高兴地“砰砰”拍着棉裤腿满屋转,连蹦带跳地说,“啊呀,这裤子好,真暖和!”母亲煮一锅面疙瘩汤,二叔拍着肚子说:“好吃,这是俺敞开肚皮吃得最好、最饱的一顿饭”。

回忆往事,母亲常感叹自己是“夹包来的”,我有限的理解就是——舅舅亲自骑着自行车把她送来男方家,她只身携自己的换洗衣服和外婆家陪嫁的两块布料主动上门,外公家没收任何彩礼,完全凭自己乐意,主动地乐屁颠颠地跑来嫁给父亲的。

父母每次吵架,母亲都很伤心。涕泪横流拍着大腿悲痛欲绝,哭天抢地嚷嚷“悔得我肠子都青了”!

母亲文化水平虽不高,不过手很巧。我小的时候常常一觉醒来,猛然母亲的被窝空着。再四下撒么才发现母亲弓着腰、闷头哒哒哒地踩踏着缝纫机呢。心里酸酸的,我飞快地跳下床,从身后抱住,或是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般恳求“妈,妈,早点睡,别做了,明天再说吧!”母亲却总是轻轻地拿开我的手,说“好,好,马上好,你快就去睡吧,明儿还要赶早上学。快钻被窝,站在地下容易着凉!”母亲总是这样,一天到晚地忙。但是,无论她忙到多么晚,第二天照样雷打不动地在清晨5点起床,生炉子做早餐。

小时候,元旦到春节期间是母亲最忙碌的时刻。因为人人要穿新衣,母亲为人诚恳热情,活计也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好,款式新潮,裁剪得当合体,收费低。大家都爱找她,定制活计高高摞起。

义务活计也多。奶奶、爷爷、姑奶奶、婶母、叔叔、舅舅、舅妈,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都会请她帮忙,她也总是乐此不疲,有求必应。我们三兄妹的新衣,经常要赶工到三十晚上完工,初一上午全家人打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出门拜年。

母亲手巧,无论是什么样式衣服、帽子、窗帘、罩子,给个样子,她琢磨一两天总能搭配裁剪缝制得当,同时针脚细密、云实、平整、花朵纹样拼接浑然一体。旗袍、中山装、西装、马甲、衬衫、各类制服、长短新制或翻新呢子大衣、娃娃套装、各种长短幅度、形状的裙子,百褶、筒裙、一步裙…、灯笼、阔腿、窄口等各种造型的裤子、盘着蝴蝶或榆木疙瘩等各种古朴样造型扣子的斜襟或对襟古装、戏服、书包、领带……随面料的花纹、颜色气质的不同,变魔术般从她手下流淌。“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每每让我欣赏赞叹不已,甚至摩拜。

偷偷地,我把自己的肥腿裤子拆了,也照猫画虎地学着上手裁剪缝制,却遭母亲高升喝骂,“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学什么不好,偏要学这个劳什子”,“姑娘家家,别学这个,多读书,少受累,少遭罪。”啊呀,“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梦破灭后,结婚后,我连拆洗被子这样的技能都没有。

正值青春年华的母亲不胖不瘦,身材匀称紧实,乌溜溜的双眼皮大眼睛会说话,樱桃小口,一笑两个酒窝,乌黑油亮的发辫及腰,走路恰似一阵风,声音赫亮,歌声绵绵长长,加之性格活泼开朗又大方,被父亲的十一个弟弟尊称为大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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