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
过了一个暖冬,连厚棉袄都没怎么穿,就已经立春好几日了。头两天夜里,风大的像是在吹哨子,白天也没见着太阳的影子。都说要来倒春寒,可老天爷好像憋着一股子劲,一直不发作。昨天夜里,终于憋不住了,铺天盖地的降了一场雪,清早起来,大地一片白茫茫,总算是回到了冬腊月的感觉。
这关中道的雪有些温柔,有些妩媚,还有些羞涩。就和关中女娃一样,虽然没有南方女子的娇小玲珑,可是举手投足间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开口就是碗碗腔,回眸一笑足以令人心波荡漾;这关中道的雪有些干脆,有些洒脱,还有些内敛。就像关中汉子一样,虽然少点东北爷们的江湖豪气,可也是顶天立地,干练豪爽,从不拖泥带水,言语虽拙,心里敞亮着哩。
毕竟是打了春的天气,积攒了一夜的雪,尽管铺了厚厚一层,可踩上去全没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却像是浮在水面上,扑嗒扑嗒沉闷的多。被人踩过的脚印都变成水晶一样,只有草坪上仍然覆着白白的毯,连扫雪的人们也懒得打动她。各种树的枝头,都被蜡笔勾过,像夜里的火树银花,顺着枝桠的上边缘,点亮婀娜多姿的万千形态。有顽皮的孩童,飞起一脚蹬在道旁的树干上,还没来得及收腿,枝头就如筛糠一样,落得满身,咋看咋像是从元宵面团里滚过来的。
习惯了河西走廊的冬天,那里的雪可比不得关中道上。那里的冬天寒冷的多,雪来的也很频繁。一场雪下来,无论是白天黑夜,尽管飘飘洒洒,一派酣畅淋漓。似乎要将这世界全都包裹严实,一点缝隙都不想留。人们早已熟知天气的秉性,只把院里院外清开一条小道,有的甚至连小路都懒得开,只管三五成群地盘在炕上喝酒吃肉,因为这雪你刚扫开他又落下一层,就像腮帮子上的胡茬,你刮得快,它长得更快,索性不刮了,任凭它疯长。
河西走廊的雪也是有性格地,不来则已,一来便不可收拾,像极了当地的酒文化。传说河西走廊的麻雀可以喝二两,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在凉州城里,凡遇上雨雪天气,酒家们就要“过阴天”,邀三五好友小聚。大家一见面,开口基本都是“今儿喝不成了,连着喝了几天,难受地”,酒瓶瓶一开,盘盘子一端,架不住三两下劝,杯子一提,脖子一扬,哧溜一声就干了,还撂下一句话:“酒么,水么!”这就是河西走廊的男人,当然,也包括部分女人。“有菜无酒,不够朋友;有酒无菜,不算慢待”朋友们在一起,三五个凉菜,可以喝个昏天黑地,就像凉州城的雪一样,要下就下个透彻。酒醉了,倒头就睡,睡醒了再喝。雪也是,下给一气子,歇会,等勤快人把路扫净了,它又下。宋朝诗人卢梅坡有诗云:“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河西走廊自古也是文人骚客的聚集地,诗人们笔下有多少因雪而生的佳句,又有多少因酒而起的华章。看样子,这雪、这酒、这诗,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因果关系的,因为有雪,得以小聚;因为小聚,得以饮酒;因为饮酒,得以开怀;因为开怀,得以成诗。
无论是西凉的雪,还是西安的雪,其本质并无两样,只因落在了不同的地方,就产生了不同的情调,具备了不一样的性格,境也?景也?情也,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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