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的那一年，母亲老了

——所有的追寻都在完成自己内心的旅程，而旅程的目的，最终会导向生命本身。

原本，我深信一句话：我们终生所求，无非一份温暖与体贴。

后来，父亲没了，年纪轻轻抛下我的母亲一人在这世间孤单地游荡，温暖、体贴、陪伴，像一朵夏日天空中的云朵，倏忽不见；

父亲去世的第一年，母亲的头发全白了。之前的一半，是在我的生病的那一年变白的。

母亲的时间，总是比我成长的时间快很多，父亲去世的那一年，她的时间，风驰电掣。

那一年，生在母亲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不到五十，已经急晃晃地去向七十的老年。

我，我的父亲，剥夺了她的时间。

何其残忍，何其无辜。

我的母亲，是千年传统驯化之下的贤妻良母，一生所求，禁锢在方寸之间。为夫洗衣做羹汤；为孩子温柔呵护。一生，所求如是。

父亲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行走世间的倚仗。也就在天塌地陷的那一刻，生活颠覆，日月失色。

活着，成了煎熬。

那一年，母亲老了。

生活从彩色变为黑白。她的脸上没有笑容，老是看着一个地方发呆，久久的，一动不动，就那么呆很久。我一度害怕，她的魂魄飘太远以致迷路。

很庆幸，那时候姐姐的孩子只有一岁。小小的孩童，是生命的奇迹，他咯咯的笑声是抚慰人心的暖风。

姐姐和孩子，慢慢的进入母亲黑白的世界中。他们引领着母亲，跟着生命鲜活的气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妈妈今天给孩子做鸡蛋饼了。”

“妈妈带着她的小孙子去散步了。”

“妈妈给我们做了凉皮。”

“……”

“妈妈今天插了一瓶牡丹，很好看。”

黑白单调的地方慢慢地被花花绿绿的颜色覆盖。

我知道，母亲老了。

我也知道，母亲没有放弃。

她的世界，少了一个人，又多了一个。

未来，说不准还会多几个。

那些人，不会代替父亲的位置。

那些人，让她看到生命的生生不息。

这便够了。